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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俊就这么走过来,脚步越来越近,小树苗能感觉到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
但人已经在后备箱了,躲也躲不了,现在开门哪怕像兔子一样飞快蹿出去也抵不过陈俊一步跨三步的。求生等同于找死,倒不如老老实实躺平。
她果然就躺平了,躺得还贼平,简直要和后备箱的深色背景融为一体。
陈俊很快就开车门上来。
王彭则老老实实坐到了后排。
王彭简直都不敢和陈俊说话,生怕一说话,陈俊就要回过头来应答,一应答,一往后看,没准就看出了点什么端倪。
他战战兢兢坐着,眼看着自家老大抽了一根烟,手指在车窗外抖了抖烟灰。
他今晚的心情似乎有些复杂,足足过了几分钟都不见任何动静,沉默得好像心事多得说不完。
正当陈俊抽完了一根烟,丢了烟头,打算启动车子的时候,副驾驶座的门被人拉开了。
林疏坐了上来。
“我一起去。”
王彭一哆嗦:怎么你也来凑这个热闹?
陈俊看他一眼,淡淡“嗯”一声,算是默许了。
车子启动,陈俊打转方向盘。
车开出小院的时候,陈俊忽然问:“你好像很关心她?”
隔着一排座位呢,后面的小树苗都感受到了这话里头的暗波汹涌。
王彭也是擦汗。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林疏的回应,王彭赶紧帮着打哈哈:“可不嘛,丫头的事情,大家都挺上心的,我最近也是操心操得感觉有点血压不稳定,打算去医院什么时候看看……”
打开后备箱就是偷情场面,天天担惊受怕打掩护,血压能稳定吗。
陈俊踩着一个黄灯疾驰而过,只淡淡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那个乐队的?”
这个问题听着很平淡,像是询问家常,但话锋却好像一把薄刃,几乎是切着人的要害划过去的。
小树苗感觉心里“咯噔”一下。
陈俊这是琢磨出奸情来了吗?
过了一会儿,才听林疏淡淡回了一句:“忘了。”
王彭:“……”又是擦汗。
林医生今天是怎么了,回话回得比问话的人还要冷淡!
他只觉得以前的林疏虽然为人礼貌克制,带着点距离感,但是和陈俊说话也不至于冷淡到这个样子。
今天这姿态,倒好像是在心里蕴着什么怒意不能发泄出来,所以语调比平常都要生硬。
……还有点跟陈俊对着干的意思。
王彭只感觉到后面的小树苗从两把座椅之间的缝隙里,戳了一根手指进来,在后面抵了抵他的腰部。
小树苗的潜台词:废物!赶紧说话呀!
王彭只好再度打哈哈:“……哎,我记得林医生家里好像有很多乐队的唱片!每次都是一大摞一大摞地买回来放家里的,估计哪一张唱片是什么时候买的也没印象了。这不,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好就撞上小丫头的唱片了!也只怪他们乐队最近太火了,乐队迷们几乎人手都有一张他们的唱片……”
言下之意:误打误撞,不足为奇。
王彭说完之后,还赶紧去向林疏寻求附和了一下:“……是不是这样啊,林医生?”
王彭:赶紧给我说是!
但林疏沉默的时间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他只盯着窗外看,留给王彭一点弧度极小的侧脸。车都开出两个路口了,林疏才淡淡一句。
“……可能是吧。”
王彭要吐血了:可能?
你给我说“可能”?
“可能”的后面,还给我带一个极其不确定的……“吧”??
你是觉得筋骨好久没松松了,今天特别想跟陈俊打一架吗?
不对啊!我认识的林医生不是这样的啊!是什么给了你底气,让你都能挑衅陈哥了啊!
王彭忍不住想到自己委托林医生去观众席跟小树苗碰头的事情。他们在那里独处了小半个小时,不知道那个时候究竟都谈了一些什么。
车子还在继续开。王彭瞅着自家老大,除了刚才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一声之后,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并没有出现王彭预料之中的“车子猛得一踩油门,嘎吱一停,老大下车拎着林疏的领口去打架”的事情。
万幸,万幸。王彭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今天不知为什么,感觉陈俊和林疏之间的气场格外不和,两人好像都憋着什么心事,暗潮汹涌。
车子就这么继续开着。
小树苗略微有些忐忑地躺在后座上。
她很想问问王彭,这个车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她想要抽空溜下车。但黑暗中不能出声,给王彭发短信吧好像也不太合适(她生怕屏幕荧蓝色的光一打亮,就被陈俊给抓个正着),所以只能格外无奈地继续平躺,想着不就是去机场么,机场能有多远呢,总能找到见缝插针溜走
', ' ')('的机会的。
车里放着广播。
“……夜里凌晨一点至五点会有大至特大暴雨,请各位关闭门窗,检查家中物件,提前做好储水工作已防止供水中断……”
“……现南环城路段道路已经封闭……机场部分航班已陆续取消中……”
“……本台将持续为您关注天气状况……”
小树苗听着广播,心里暗中庆幸:还好自己没有选择去机场。
突发的天气状况让航班都延飞了。如果自己选择去机场了,这个时候估计还困在那里呢。
这不是被陈俊一逮一个准么。
王彭也斟酌着:“老大,你看现在……”
话未说完,陈俊突然一个急急的打转方向盘,整个车子都往一边剧烈倾斜。王彭“哎哟”一声,脑袋装在了车门上。
林疏在后视镜里望了一眼,语气严肃:“有车跟着我们。”
王彭回头一看。岂止一辆!
后面有三辆并排行驶的黑色轿车,齐刷刷的车标,连车牌号码的前几位都一样,一看就是一伙儿人。
“他们跟着我们干什么?”王彭震惊,“难不成跟上回伤了老大的是一起的?”
上回老大受了伤,可是休养了好几个月才好的,王彭还从没见过老大在谁的手里吃过这么大的亏呢。
陈俊一言不发,只是把烟头从窗外扔了出去,然后把住方向盘,猛踩了油门。
在王彭的惊呼里,车子像上了弦的箭一样,猛得蹿了出去,直接上了一个方向不明的高速收费站。
后面三辆车也上了高速,显然是打算要决战。
午夜12点半的高速公路没什么车,只几盏清冷的路灯晕开,照亮了漆黑的道路。
一开上高速路口,码数就再也没有限制,刚才在市区里的60码在几秒内就被踩上了120码,表盘还在继续顺指针转动,大有要130码的样子。
接下来的画面就非常惊心动魄了。
他们这辆车开始与后面三辆车展开一场激烈的追逐战,码数越来越高,疾驰速度越来越惊人。小树苗躺在后备箱看不到外面的场景,但是也能感觉到车子左摇右晃,转向转得非常激烈,好几次因为加速过快,整个人还有一种坐过山车一般难受的失重感。
后面三辆车也不甘落后,像甩不掉的尾巴一样紧紧跟在后头。他们凭借着人多的优势,摆开了阵型,试图把陈俊的车逼到绝路。
其中一辆车疾驰到他们的车旁,另外两辆紧紧堵在后面,那辆在左边的车还不断撞击、刮擦,一点点逼近。陈俊两个方向都被堵死,而右侧则是护栏,护栏下面就是山林树木,跌落下去车损人亡是必然的结果。
“靠,他是想要我们的命啊!”王彭愤怒了。
小树苗不明白内情,也不知道陈俊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不过,她明白现在事件有所升级了:陈俊在生意上得罪的对头好像特别来势汹汹有背景,一上来就动真格的。他们就算没从高速公路上坠车,那么也会被那些打手们给拖下车,或是套个麻袋给丢下崖口,或是绑回去一番折磨。
反正,今天这是一场恶战。
陈俊在开车的时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神肃杀,他瞟一眼后视镜,直接往左打转方向盘,朝着左边车子撞过去。
两车碰撞之间,好像有一条星火在滋滋滋冒出来。王彭被吓了一跳,在车里大喊:“老大,你不要同归于尽啊!现在还不到这个程度啊!!”
左边的车被他撞得偏了位置,而陈俊则恰好在这时候冲出了三辆车的包围线,疾驰着占据了中间的车道。
王彭摸胸口:还好还好,老大自己有分寸,不是要同归于尽。
林疏坐在副驾,竟有些镇定:“从前面那个路口下,改到省道,那里只有一条车道,还是转向很急的弯道,足够甩掉他们了。”
陈俊“嗯”一声,又踩了油门。
车子的失重感更强烈,好像是要从公路上直接飞起来那样。
王彭捂着自己胸口:“老大,我……我心脏不好!”说完就哗啦啦在车里吐了一车。
小树苗也很想哭:……我心脏也不好!
只是她本来不想吐的,闻到了王彭的呕吐味,胃酸一返,现在也特别想吐了。
整个过程,小树苗缩在后备箱,听着自己脑袋一下下咚咚咚地撞击车壁的声音,内心则心力交瘁:干啥不好,非要躲在这个车里呢。
今天要是陈俊跟王彭在这里挂了,自己这个无辜受害者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晕晕乎乎十几分钟,又听剧烈“砰”的一声,然后是王彭的惊呼:“我们车门瘪了!瘪了!”
右侧车门被撞得瘪进去了一大块。
又过一会儿,又是剧烈“砰”的一声,然后是王彭的惊呼:“他们故意追尾我们!撞我们后面!”
王彭的惊呼此起彼伏,陈俊一言不发地开车,林疏一边看后视镜一边冷静指导方位,车内气氛紧张到极致。
', ' ')('小树苗反正啥都不能干,干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想自己死了以后会是怎么样。
最好能跟系统打个商量,让她穿到别的世界再做宿主。她一定会做一个勤劳优秀高质量的宿主的。
要是不行,那……往好的方面想,可以摆脱掉这个黄暴坑爹的系统了,也算清净。
再退一步想,如果她今晚没能耕到第三块田,差一分也是个死,殊途同归,也别怪运气了。
她脑子里想了很多,身体却突然有了失重的悬空感,同时还有王彭“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
小树苗懂了:哦,这是飞出去了。
车子重重砸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
半分钟后,小树苗动了动手指和脚趾。
车的防震功能不错,她没什么事。
缓了片刻后,林疏打开了车顶灯。一圈白色的光浮动在黑夜中,好像是漆黑旷野上的一颗萤火红。
“大家都没事吧?”
王彭摸了摸自己:“我没事。”
陈俊的声音沙哑疲惫:“先下车。”
他们狼狈地从车上下来。
陈俊的车技很好,一路撞开对手三辆车,突出重围,最后在距离地面高度三米的一个转角路口飞出来。车内的人都没事,只是车子损伤有些严重。
后面的车被甩的距离有些远。
陈俊让王彭把车内灯都熄了。他们站在漆黑夜幕中,等了许久才等到远处有三辆车疾驰过来。
现在是凌晨一点,道路上光线并不好,开在路中央尚且要格外小心,更不会去顾及两边漆黑的旷野。
对车内的人而言,高架两侧的旷野就如同黑暗的宇宙那样辽阔,肉眼根本无法辨别这片黑暗与那片黑暗有什么不同。
于是,那三辆车就在陈俊眼皮子底下一路疾驰而去,速度很快,似乎是赶着去前面追人。
王彭松口气:“终于把人甩掉了。”
他们回身,各自也是累得出了一身汗,有些虚脱。
陈俊:“赶紧打电话,通知他们过来接我们。”
王彭立刻打了电话。
“哎,是我,你们还去什么机场?赶紧来接人啊,老大遇上埋伏了,嗯……我们在哪?我们在……等一下我看下定位!”
王彭摆弄半天手机:“老大,信号不好啊,根本定位不到我们现在在哪里!”
高速公路经过的地方都是地图上找不到明确称谓的偏僻小乡村,甚至连乡村都不是,大多是无边无止的山林与旷野。他们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信号没定位,就算联系了小弟,那帮小弟也找不着他们。
王彭只好艰难描述:“反正就是先上了那个xx收费路口,开一段时间后好像跟右边的车汇流了……后来又上了省道……哎呀你们自己一个路口一个路口找嘛……你让我说,我怎么说的清楚嘛!”
陈俊扫一眼王彭,大概是有点无语了,又对林疏说:“给你家人打电话吧,他们找你或许更快。当然,我也知道你好几年不和他们联系了。”
林疏很有分寸:“现在不是和家里人闹别扭的时候。电话我会打的。”
他折身去几米外打电话了。
林疏声音很低,对家人说话语气也淡得礼貌,甚至一开头先是问候了一下他们有没有吃饭,最后才淡淡转入正题。
“我和陈俊刚出车祸,被困住了,没有定位,你们能找就找吧。”
说完后,电话就挂下了。
王彭在远处摸下巴:“老大,林医生这么多年是头一回给家里打电话吧?他家里人能接到他一通主动打的电话,不知道有多高兴诶!怕是全家喜气洋洋吧!”
陈俊扫他一眼,懒得多说,径直往车后备箱走。
“老大你去干嘛?!”王彭立刻有点慌,想到小树苗还在车里。
陈俊淡淡:“找点绷带。”
王彭这才发现陈俊受伤了:“靠,你不早说!”
不及时包扎伤口会发炎的,更别提荒郊野外还没有医护条件。老大怎么什么事情都只知道一个人硬扛啊!
当然,即便这样,王彭也绝不可能让陈俊去开后备箱的。
他赶紧把刚打完电话的林疏给叫住:“林医生!你帮老大去车内拿下绷带吧!你离得近一点!”
林疏收了手机,“嗯”了一声,走到车后面打开了后备箱。
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的动作微微僵硬,表情也凝固了。
陈俊远远看出异样:“怎么了?”
林疏回神,轻咳一声,声线依旧是冷静的:“我是看到后备箱里存的矿泉水不多了,有些担心。救援不知道几天才能到,剩下的时间,我们得节省着用水了。”
说着,他从里面取出绷带,走过来递给了陈俊。
陈俊接过,挑眉。
认识林疏这么久,他的微表情骗不了人。
“你心不在焉。”陈俊说。
刚才林
', ' ')('疏递绷带的时候,手指颤了颤。
林疏这种天塌下来也不会受情绪波动的人,就算追尾的生死关头都能冷静剖析局面寻找方案,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林疏这么心神不宁,被牵动到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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