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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瑶的神情不可避免地变得些许沉重,之前对势力的初步认识被全部推翻。保守起见,他近乎要打响退堂鼓了。
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放秦卿鸽子就放她鸽子。至于傅知寒,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被顾瑶自己推翻了,他琢磨着既然听潮的武功比秦卿高,那他如何也不会轻易送命。
留得青山在,万事都好说嘛。
顾瑶咳嗽一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那里应该是暗楼总部——呃,影月城所在的地方。是江湖势力吧。”
他举起双手:“你放心,我只跟着秦卿一起采个草药,绝对不会乱跑的。”
洪将军眼看他意志坚定,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他摇了摇头:“也罢,你就跟着吧。”
随后,话锋一转:“但是别想有马车之类,这几十里路你都得自己骑马。受不住就滚回去。”
顾瑶委屈巴巴:“噢噢噢,我会的,凶我干嘛啦。”
洪将军:“……娘兮兮的,又花啦吧唧,真不知道大小姐看上你什么。”
顾瑶愤怒了!
说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侮辱傅茹的审美!
他义正辞严:“洪叔儿你不懂,难怪到现在都没有媳妇儿。”
洪将军:“滚滚滚,兔崽子儿。”
顾瑶滚了。
他一个人骑着马,快马加鞭地跟在这群骑兵后面。骑马是个体力活,近两个时辰的路程可以把人裆都给磨破,好在这些都是上好的马鞍,柔软适宜。
比起这些,更折磨的是变化的风景。从县镇出发,绕官道向西,人类的踪迹便越来越稀疏了。
军队换道,在茂密的树林之下,又多了一条宽敞的古道。
这条古道莫约三丈宽,宽阔异常,上顶的树枝全部被砍掉,偏偏道侧种植的都是高直的老树。
道路上没有一点路障,路中有类似排水的凹槽,这种凹槽是一对一对平行的。而左侧的的道路则十分平整,非常适合马匹奔走。
这是专门用来行军的军道,右侧是用来输送大型军械的“机关走”,当齿轮和轮子卡在凹槽中,可以避免碰撞。
道路是一种防变温的砂青石铺成的,看磨痕便知岁月不短,绝非本朝所设。但可见出是频繁使用和维护的。
为什么要在这里设置这样一条军道?
周朝武开国,兵力充沛,朝中官员十有八九曾是个武官,也使得军职冗杂。
天后执政后温水煮青蛙散了不少兵,但也还是有许多地方军职需要保持,所以哪怕是天子也很难说清楚哪里有多少兵。
这里在秦晋交界之地,顾瑶不太敢打包票这是不是他封地留驻的士兵,因为晋这块是顾晨的封地。
……嗯。
所以顾晨这傻逼玩意儿到底死哪里去了?
越过一重山,进入关隘。
关隘设置在山谷之中,大开闸门,上面站着普通士兵,检查过文书后便放人通行。
关隘之后是一大片的空地,演兵场坐落于夹在两山之间的河漫滩前,面积广阔,远处就是深切地底的河流。
这条河流水流湍急,将对面的那座山切出了一个垂直的河岸堤。
而前面的那座山也不能被称作是“一座”,那山的中央裂开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缝隙,由窄到宽,成为了几乎将山中掏空的峡谷。
顾瑶所能看见的,也就是他面前,被河流隔绝在后的峡谷尽头。
那里被一座巨大的机关门垄断,从河底一直耸立到山尖,模样厚实且古老。上面镌刻的繁琐的花纹已经被岁月磨平,刀剑的痕迹被苔藓侵蚀,如同血迹随河流一通流逝。
“……门后面,是什么?”
秦卿走到了他身边,扫了眼,道:“那里就是影月城。”
顾瑶得出结论:“所以这些军队,就是用来防影月城的人么?”
秦卿在他身边绕了一圈,笑吟吟地将一腿交在身后,用脚尖抵着地面:“是维持秩序哦。”
“那里是一座矿山,是孤岛,也是蛊城。”她用手指着对面的那座大门,“他们都是罪人,把矿运出来。”
她有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关隘:“他们把吃的用的啊,从上面的缝隙运进去。”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啦。”
“这是朝廷和江湖的规矩。”
现在顾瑶只关心一个问题:“里面的人能出来么?”
“理论上来说,影月城完全是封闭的,只能进不能出。”秦卿摊手,“但是耐不住有些人强得不像人嘛——只要能从峡谷处的‘万丈’悬崖那里爬出来就可以了。”
秦卿笑弯了眉眼:“一般这种人也不会有人去触霉头,但是如果想要救更多的人便不可能啦。”
“哝,”她指了指汹涌着的河流,“都被淹死在了这里。”
顾瑶发表疑问:“虽然但是,洪将军不是来剿匪的吗?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流匪能进来的地方
', ' ')('吧?”
秦卿:“那些流匪在山上——这些山都是相连的,不一定要从关隘进。”
比起这个,顾瑶更好奇洪将军是怎么进入别军领地的,毕竟军队的排外性可是很强的。
而且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
究竟是他不知道呢,还是只有他不知道?
完全不能深想啊。
这个疑问到很快就被解决了。
机关组的士兵迅速登上了外重山山顶上的了望塔,从机关箱中取出了一副单边眼镜。戴上后,手持一个放大镜样的事物,上部的圆形铁圈雕刻着特殊记号,中间串着一块透明的圆球。
士兵将其和眼镜保持在一条直线上,随后用手扳动铁圈旁的铁扣,干脆利落的“咔咔”两声后,展开了望塔上的轨道,用白灰笔标记后退了下去。
紧接着,更换了一组士兵进行反复测量,一道道白灰笔痕迹后被一道朱砂锤定。
一个虎头的机关台被搬了上来,照着轨道尺上的标记安置、校准。
校准过程中一共用了三台辅助机关,其后两人合抱扛上来一把巨弓,安装在了虎头后的凹槽中。
一支类似羽箭形状的棍状物连同弓弦被机关上复杂的暗扣固定,士兵点燃虎头一侧明火槽,拨动游尺刻度,齿轮转动,精准地将弓拉至半月形。
然后,挡板往下一按,“箭矢”飞出,尾部连接着一块伞状布料,缀着些看不太清楚的小玩意儿。
“十七下,六摆。对方营地位于东南角偏轨三寸六公里。”
顾瑶在一旁观摩,心中直呼厉害牛逼,非常想给他们鼓掌,但是又怕影响人家。
他想起来之前他兴冲冲地找王铮,让这位小王公子带他去王将军演兵的地方瞧瞧。
结果小王铮瞥他一眼,一幅牛哄哄的鬼样子,不是很委婉地劝道:“你去了哪里叫演兵,叫领导视察下的作秀表演。”
顾瑶:“……”好真实,操。
最后还是偷偷去看了,结果顾瑶嫌无聊,又嚷着要回去。
王铮做鬼脸:“你事情好多!”
顾瑶:“我就是事情多!”
事情多的顾瑶用手指扒拉了两下掌心,盯着那个虎头处的火药槽,越看越觉得熟悉。
一般来说,大周的火器是由铸天楼、工部和兵部设计的。
铸天楼隶属天行,总得来说是归皇帝管,钱也是从皇帝的私库划的。虽然没有那么严格想要用国库还是可以用,但是免不了被户部的那位大爷哭天抢地下一秒要归西一样在殿前打滚。
所以铸天楼经常会开通点奇奇怪怪的业务,比如把一些火器改造成达官贵人专用性玩具之类。
呃……那个虎头上的设计……跟长乐用在王铮身上的那个木马好像哦……
乱七八糟的思绪下,顾瑶要来了那个眼镜。
那是个年轻的士兵,看起来不太懂礼数,直视着顾瑶,盯了良久,突然红了脸,匆匆地把一个望远镜手忙脚乱地递过来,逃一般地跑走了。
咦?
顾瑶接过,站在了望塔边上俯瞰整座山。
看你妈。
全他妈是树。
这他妈看得出来哪里有啥?
他张望片刻,望向了对岸的山壁。对岸中峡谷裂缝狭长,崖壁参差陡峭,从树林中冲出一块光秃的岩层,上刻“落月崖”三个大字,歪歪斜斜,如同醉酒的剑客用剑尖随手一画。
顾瑶眯了眯眼睛,确认下面还刻了行小字“到此一游”。
“游”字潦草得快要飞到天上,最后一笔还打了好几个小圈圈。
一种被吵到眼睛的无语感在崖壁上冒泡泡一样啵啵啵地冒出来又破碎,顾瑶直觉没什么好看的了。
“那个士兵看起来喜欢你。”秦卿走上前,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顾瑶“哦”了一声,不以为意:“你怎么上来了?”
秦卿语气淡淡:“洪将军之前找的善医坊的人到了,他将事情交给她了。”
估计是不放心秦卿吧。
顾瑶安慰道:“你不用想太多,朝廷和善医坊一直有合作罢了。”
秦卿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他:“不提这个。你好像不意外那个士兵喜欢你。你有龙阳之好么?”
顾瑶笑道:“像我这种人,只能是荤素不忌吧——倒是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秦卿轻笑了声,不予置词,转而问道:“你和那位王公子,是情人吧。”
顾瑶忽地一阵沉默,捏着望远镜的手紧了紧,随后,慢悠悠地将其放了下来,转过头,看着秦卿:“对。他是我的人。”
一字之差。
“我知道一个故事。”秦卿说,“从前有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甲,他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少爷乙自幼相识。少爷甲不是长子,但他一直想要家产,于是便同少爷乙共同谋划。”
“少爷乙多次劝阻无果,便同少爷甲渐走渐远
', ' ')('了。”
“后来他们因为一个卖茶女彻底闹翻,众人都当他们决裂。”秦卿说到这里,又抿唇而笑,“结果呢,少爷乙却在少爷甲身下夜夜承欢。”
顾瑶挑眉:“有趣的结局。”
秦卿摇了摇头,笑道:“这可不是结局。”
“少爷甲问少爷乙你有一天会不会背叛我,少爷乙喘息着说永远不会——但在少爷甲杀死了长子后,正是少爷乙领兵站在了满身伤痕的少爷甲面前。”
“别人开出了更高的价码,所以少爷乙为了家族的利益,站在了少爷甲的对立面。”
“……”顾瑶。
秦卿似笑非笑:“所以,你想知道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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