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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婷一语道破:“你定了几个位置?”
王铮握着扇骨的手一抖,犹疑片刻,试探道:“……两个?”
李婷从鼻间哼出一声冷笑,抬了抬下颔:“我和她去。”
一个晴天霹雳,王铮惊愕地连病都不装了,抬起袖子就把脸上的白粉擦掉,面色红润有光泽,眼底震惊又委屈。
他拍拍扶手,又抬手捂住脸,长长叹息:“好!行吧。”指缝悄悄分开,粹着笑的眼眸偷看了眼顾瑶,“你们去玩就是了,留我一人……”
李婷:“你还有你娘。”
王铮:“……唉。”
家务事全是破事。
顾瑶拱火:“是嘛是嘛,你不会还想跟我们一起去吧?让天都的人看了又是一阵好传!千万别,我好不容易哄好宋时清的!”
宋时清有什么好哄的?
王铮掀了眼皮,心里嗤笑。
上次就话里话外地威胁他,这次还不是故意拿乔想招她怜惜,摆起正宫娘娘的谱来了!
他面上不显,笑意淡了几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举起双手:“好好好,是我考虑不周,谁知道瑶瑶你今天会来嘛,本来就是留给我娘和李婷的。”
李婷:“……那可真是幸好长乐来了。”
婆媳关系还真是不和睦啊。
毕竟王夫人急着抱孙子呢,只怕这会儿少不得挑三拣四,不然也不会成婚还没多久就做主给王铮纳妾了。
顾瑶给了李婷一个同情的眼神,两人便收拾妆面去了趟珍宝阁。
照例来说天都的物什件上新,大户都是使唤丫鬟婆子各带一份回来的。珍宝阁却不差生意,有限量的规矩,凡是要来买新货的,多半要管事的人来掌眼。
久而久之,上新的堂铺每每便会汇聚一批女主事,为了拉关系,便有更多的人愿意来了。
两人为了避免麻烦,戴了个面纱,去的新堂铺也是专门为贵人服务的,上来攀谈的人都让丫鬟应付去了。
上新的是一种织香锦,香淡而不散,可引蝴蝶,统共一色只有八尺。
李婷轻触布料:“你跟他睡了吗?”
顾瑶:“咳咳咳!!”
她剧烈咳嗽,被李婷突然的询问吓了一跳,愣是呛了口水。
李婷若有所思:“怀孕的话,只会是宋时清的,对吧?”
顾瑶用袖子疯狂擦嘴:“不会怀的!”
李婷:“……用羊肠也有风险的。”
顾瑶瞪大眼睛疯狂摇头,两鬓处的环髻都快被摇散了,她又连忙握住发根处,慢慢摇头来示意诚恳:“我没让他进来!”
李婷看了眼她:“哦。”指尖绕了绕鬓发,语气平缓,“你还挺机灵的嘛。男人得到了的,可就不会珍惜了。”
顾瑶一脸求教:“怎么泡男人?你教教我吧!”
瓷器轻磕的声音响起。这个音量很轻,但是这隔间内只有她们两个客人,其他的侍从都安安静静地低头候着,故而让顾瑶察觉了不对。
一位男妆师原本背对着她们,隔了一个镂空的花屏,正在布置新上的妆品。此时此刻,他却回过头,露出了一张妩媚阴柔的脸。
那张脸——
顾瑶差点心脏骤停——张景潇!
这他妈的是张景潇的易容!
张景潇只淡淡回头片刻,又回过身继续自己的布置。
听到顾瑶的话,李婷抚摸布料的手一僵,随后,颇有些恼羞成怒,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顾瑶想起来了。
李婷小时候还真的经常跟自己争,确实是学过一套的,就是没有真正争赢过……
不过这种事情,哪里来的赢家啊。
顾瑶重重咳嗽一声,正色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婷心说什么毛病,面上还是敷衍道:“谁啊?”
顾瑶:“是一个江湖人。”
语毕,她微笑起来,眼里若闪烁着光芒,而这样一双明亮的目光,透过镂空的花屏,投在了那隐隐绰绰的身影上。
那人只留一个背影,身形俊美。隔着帛缕垂挂,衬着珠宝满架。
李婷骤然抬眼看她,微微启唇,讶然欲语。良久,她平复道:“知道了。你跟我说这个,是因为……”怕我记恨你和王铮吗?
她还未说完,顾瑶就用手指堵住了她的唇:“不可说。”
她笑道:“我的心意,李姐姐懂就好。”
李婷神色复杂,移开了话题。
顾瑶心里松了口气。
千万千万不要再扯上王铮啊!!不然这个水就搅浑了!!张景潇可是差点就被自己唬住了啊!!
她心中紧张,不知道一开始的话张景潇听见了多少……
【张英俊,缘分啊。】
聚宝盆在张景潇的脑海里霍霍邪笑。
【你跟他睡了吗?怀了的话只会是宋时清的吗?睡了吗?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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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潇扯了扯唇角:“你发什么疯。”
【我就好奇你什么感觉嘛。】
张景潇缄默片刻,状似专心地将瓷瓶摆好,丝毫不差地和原位复刻,阴柔的人皮面具当真宛如一张无情无欲的面具,冷冰冰地挂在脸上。
“她已成亲,不论是同她夫君圆房,还是怀孕生子,哪个不合情合理?”
聚宝盆转过几声机械音的笑声。
【但是她的意思,她还是处子诶。】
张景潇的视线扫过货架,见排置已成,侧身退立,模样同他人一般恭敬,低头侍立。
“她是不是处子,与我无关。”
【郎心似铁啊老张……她刚刚说她有喜欢的人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喂!你有没有心!活该大把年纪了还没个知心人!】
张景潇几不可见地蹙眉。
“我是说,她是不是处子,与我无关,与你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她的所有经历,都不应该被评价。”
采买完喜欢的物件,顾瑶命掌柜将东西送到府上去,自始自终都没往张景潇那里走过一步。
她回到公主府,孤零零地吃完晚膳,孤零零地听春杏数落自己又出门不带下人,孤零零地把从张景潇那里买的面具送给听潮,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雕花。
麒麟朱雀,雕刻精致,但一点也比不上王铮的那张床!
她心里一下子好悲凉好苦楚好心酸,热泪盈眶,觉得自己真是可怜贫穷没人爱。
然后,她听见了有人敲木头的声音。
顾瑶一开始还以为是春杏,嚷嚷:“我没事!你别破坏我的意境!”随后,发觉那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便抬头看去。
一位身穿黄白短褐,脚踩铜钱纹布鞋,乌发被高高扎起成团的男子落在了她的床边。
他戴了张彩银玄武纹面具,两手抱臂,半低着头,正好和她面对面。
顾瑶扬起脸,双手捧着面颊。她本就趴在床上,白皙的小腿翘起,一下一下地晃悠。
她言语含笑:“我想起来了,有人说,下次见面——”尾音刻意延长,巧笑若钩,“就都随我。”
顾瑶歪了歪头:“张大侠,你说话算不算数?”
张景潇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得极淡,又带着成年男子的低沉嗓音。
而下一秒,他道:
“不算数。”
张景潇半俯下身子,冰冷的银质面具几乎快要贴在她的鼻尖上,一股寒意顺着吐息窜上她的脊梁。
“我是影月城的人。”他语气戏谑,“旁人说我血债吞金,我杀过的侠士也不计其数……”
他的手掌覆盖在了她的脖颈处,掌心的纹路粗粝,摩挲着她细腻纤细的脖颈,动脉里血液的流动也被轻易地体查。
“你心跳得好快……”
他在她耳畔处轻声问道:“你是怕我杀了你么?”
顾瑶果然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她强作镇定:“那你要杀了我吗?”
“你要,”顾瑶强忍住声线里的颤抖,“言而无信吗?”
张景潇骤然松手,拉开了与顾瑶之间的距离。他复而抱臂,一派闲适:“我可能只是在逗你玩,小公主。”
顾瑶:“……你不是说这几天要走吗?”
张景潇:“我明日便启程南下,这几天攒点盘缠而已。”
顾瑶呃了声:“你很缺钱吗?理论上来说你来钱应该很快吧?”
张景潇:“……”
他语气笃定:“缺。怎么了吗?”
穷得好理直气壮诶……顾瑶默默吐槽,面上倒是努力鼓励:“没事我就喜欢上进的男人!”
大概是觉得这句话很前言不搭后语,顾瑶补充道:“因为一直没钱所以你会一直上进!因为不上进就会饿死嗯嗯嗯!”
张景潇:“……”
【你真的不觉得她挺可爱的吗,尽管我们都知道她很坏,但是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嘛。】
见张景潇不理自己,聚宝盆继续嘚吧嘚吧。
【咱就是说,这个世界很多阴差阳错的,谁也不知道一个人最后和你会是什么关系。你和江今铭初遇的时候她不还打算杀你领赏金吗?】
【靠,你不会跟江今铭搞断袖吧?】
张景潇额角青筋直跳:“你这辈子除了情情爱爱不能活了?”
“总之,”为避免被聚宝盆烦死,张景潇开口道,“我提醒你,离魔教的人远一点。”
顾瑶愣住。
她有近过吗?
难道说的是她准备陪闲华去拜日月神教的事情?
这句话他都不是第一次跟自己说了。
“言尽于此。”张景潇淡声,“此后一别两宽……”
“自当不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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