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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的夏日夜晚是有一阵寒意的,我那单薄的外套还是抵御不了街上的冷气。火车站附近分外热闹,在夜市上走着,看着玲琅满目的食品摊,我的食欲被那些冒着香气的美食充分地吊起。于是我掏钱买了几只破酥包子,要了份腊肉,便在街上边走边吃起来,顺便欣赏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灯火通明的商铺将街道照得透亮,灯光打在那些姑娘的脸上,甚是好看。好看的姑娘也促进了我的食欲,让我没过多久就将那些吃的一扫而光。那天我还特地从超市买了一瓶啤酒。虽说之前在村里也偷喝过几次,可是能在昆明街头潇洒的饮酒,这感觉真是忒棒。但我也不敢多喝,怕喝多了会神志不清,弄不好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或是搞丢那张珍贵的车票。
也许是当时的胡子拉碴遮住了我的美貌,在街上行走的姑娘们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只是把我当作一名毫不起眼的匆匆过客,在这座城市留不下什么,也带不走什么。喝光了那瓶啤酒之后,我便没了逛街的兴致,可我也不想早早地回道自己小小的房间。我走进了一家游戏厅,在里面花光了兜里所有的零钱。
那晚回到房间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我快快地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便上床睡觉。也许是因为游戏玩得太久,或是洗了冷水澡,又或是下午打了个盹,那天晚上我迟迟不能入睡,即使我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也毫不奏效。过了午夜,楼下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倦意也突然袭来,将我带入了梦乡。
那晚,我又梦到了同一名陌生女子。这一次我成功侵入了她的身体,只是没抽送几下就射了精。然后,我从睡梦中醒来,摸摸自己的裤裆。那里黏糊糊的,一股腥味。我遗精了,还射了很多。
无奈,我只好从床上爬起,脱下内裤将它扔向屋内的一角,然后光着下身来到浴室做了冲洗。冰冷的洗澡水很快使我还处于兴奋状态的阴茎软了下去,让它耷拉着头,没有生气地垂在两腿之间。可我的脑袋还是迟迟留恋于刚才所做的那个梦,虽然那女人的面貌已变得模糊,可我还是记得她细腻的肌肤和湿润的下体。回到床上,再次合上眼睛,我祈祷着能再次梦到她,能和她在梦里再度交合。
可是我未能如愿,直到第二天在明亮的天色中醒来,她也没能再次出现在我的梦里。这令我有些遗憾,叹了一口气后翻身起床,打开了窗帘,让屋外灿烂的阳光透过这扇小小的窗,照亮整间屋子。然后我看了眼那只廉价的电子表,还好,不算太晚,才八点过了一些些。
从背包里取出一条新内裤穿上后,我套上外裤和外套,便去屋外洗漱,然后回来收拾行囊,背上背包来到前台办理离店手续。我将钥匙扔给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接过钥匙,朝我打量了一眼,并要求我打开背包,好让他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看我有没有带走房间里的那只电水壶。我按要求让他检查了一番,并很快取回剩余的押金走出了招待所。
想了一会该去哪儿后,我又走向了前一晚到过的电子游戏厅,并在那度过了整整一天,只是在中午溜出来吃了碗米粉。
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候,我离开了游戏厅,朝不远处的车站走去。广场上依然是人山人海,和前一天比起来真是有过之无不及,而这次我长了记性,没有硬着头皮横穿整个人海,而是绕到了广场侧面的入口,从那钻进了广场,没过多少时间便进入了火车站的候车厅。
里头和外面一样拥挤,找了好久也看不到一张空着的塑料椅。那时离发车还有一个小时,于是闲来没事的我早早按照车票上写的检票口号去到那里排队。来到指定的检票口,发现身前已是两条长长的队伍,他们是坐其他班次的旅客,已临近他们的检票时间。
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我开始打量起车站里头旅客的容貌起来。他们中的大多数是皮肤晒得黝黑、身强体壮、年纪不大的男人,我猜他们可能也要去到别的城市,去那里谋生。他们中也许多数都是外出务工的民工,有些来自云南,而有些却是途径此地。他们中应该有不少人和我的目的地一样,都准备去到沿海,在那里赚到能够回家盖房娶老婆的钱。车站里还有不少出游的情侣和家庭,他们身着艳丽的服装,一副外出度假的派头。
我当时想,如果能有一天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也很不错,也能被称为事业有成的人生赢家。只是当时的我并不明白,对于这个国家中的一部分人,实现这个目标简直比登天还难。世界里的很多资源注定是我们碰不得的,社会里的很多地方注定是我们到不了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有苟延残喘地为生活打拼,并在必要的时候偷得半分乐,做一些荒唐可笑的白日梦,来为我们枯燥的生活增添一些颜色。
可是我那时还不懂人生的艰难和世界的冷酷,胸中一片雄心,脑袋里全是幻想,对自己的未来有种盲目的自信,以为自己能很快取得不小的成就,得到社会的认同和地位,并获得精彩纷呈的人生。依然站在检票口前,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我从沉思中抽身而出,看了眼手上的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前面的队伍也开始向前蠕动。等一批人过了闸机后,我更靠近检
', ' ')('票口了,同时心情也更为兴奋,这意味着我离自己多年的梦想又近了不少距离。
这时,我感到有人捅了捅我的肩膀。我转过身,看看那人是谁。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站在我身旁,一脸疑惑。我怀着充足的耐心等她开口说话,并用了那个间隙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女生相貌平平,身材也是一副没有发育的样子,脸上爬着不少的青春痘,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光景。我猜她可能是个离家出走的孩子,或是因为暑假要去远方投靠某个亲戚。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小小的,充满了胆怯。
“你好!这位哥哥。请问你也是要去上海吗?”她向我问道。
“是啊,怎么啦?”我不以为意地回答。
“那我们怕是要坐同一班火车。你买的是硬座还是卧铺票?”她看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狐疑地看着她,考虑了一会时间,想着要不要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我还是决定要表现得友好一些,于是回答道,“我买的硬座票。你问这个做什么?”
“哥哥,是这样的。我买的也是硬卧票,可我怕和陌生人睡在一个包间内。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整个人战战兢兢的。我听说过很多火车上发生在女生身上的故事。那些故事都很吓人,把我吓得不敢一个人待在车厢里。”她小声地说着,生怕自己的声音被周围的人捕捉到。
“所以你想找个伴和你一块坐火车,是吧?”
“嗯。我看你面善,应该没有坏心。所以想问你能不能和我结伴而行,我们可以去餐车的那节车厢,东西我来请你吃,然后一直待到那里,直到火车到达上海。你看行吗?”她乞求着对我说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在答应你之前,我得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不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那我就只好拒绝你的请求。”
“你问吧?我会老实作答的。”她又眨了眨眼。
“第一,你叫什么名字?然后,你是不是离家出走?如果是,那我可不想到时候惹上麻烦。最后,你去上海做什么?”我毫不客气地问道。
她先是低下头思索了一番,然后抬起头继续看着我的眼睛,开口说道,“我叫许燕,别人都叫我小燕子。我爸妈离了婚,爸爸在上海,妈妈留在了昆明。我这次是去上海和爸爸过暑假。”
“哦。”我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想了想该怎样把话往下接,“小燕子是吧?我叫吴海。既然你真是去上海找爸爸,那我陪你一程倒是没问题。我还可以等咱们到了上海之后把你送到你爸爸那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啊,吴海哥哥。那真是太好了!你真是个好人,到时候得让我爸爸好好感谢你一番。”
“哈哈,那很好。那你插队进来吧,排在我后面,这样我们就能一块上车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在身后旅客充满指责的眼神中插进队来,粘在了我身后。我也转过身,和她继续聊着天。
“吴海哥哥,你是学生吗?准备去上海读大学是吧?”小燕子问道。
“哈哈,我还真想是一个大学生。可我不喜欢读书。这次是从家那块辍了学,准备去上海闯荡。”我诚实地说道,说实话之前我是准备随便编个理由应付她的,可是她那双纯洁的眼睛叫我不好意思说谎。
“啊!那你是属于离家出走啊!好勇敢呢!我很是崇拜你。”她激动地说道。
“快别这么说。我没有多少勇气。只是不想继续待在村里继续受别人的气。所以我才想逃离家乡,开启全新的人生,将过去埋葬,把自己投入到未知的将来之中,随波逐流,希望有一天能靠上一座温暖的港口。”
“吴海哥哥,你好有文采啊!说话都这么讲究。真想不到你会辍学。你要是留在学校继续深造一定能考上个好大学,读个文学专业,然后成为一名作家。”小燕子此时已经没了害羞,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别笑话我了,小燕子。我在读书方面可是个十足的白痴,在课堂待不上两分钟,分分秒秒都想从教室里逃出来,去到大自然的怀抱。我之前经常逃学,只是一味地瞎混,在群山中度过了自己一大半的人生。”
“逃学这种事我就做不出来。要是被我妈知道我逃学,她非得发了疯地揍我一顿。我爸妈都是老师,我爸教语文,我妈教数学,他们之前是同一所中学里的老师,是通过工作认识的。”
“你是出自一个书香门第啊?”我适时地问道。
“算是吧。所以我从小到大除了读书还是读书,不知道什么叫做玩。这次也是我第一次去上海,也不知道去了那里该做些什么,弄不好就成天和我爸爸待在一起看书。”
“那好糟糕啊!”我笑了起来,被她的可爱逗乐了,“我也是第一次去上海。到时候你有空的话我倒是可以带着你一块探索那座大都市。”
“真的吗?那太好了!”她又突然兴奋起来,“可是哥哥你到时候不用忙着找工作吗?”
“嗯,那确实有点棘手。”我思忖了一番后说道,“不过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干过
', ' ')('七七八八、各式各样的活,相信到时候在上海的劳工市场也能算是一把好手。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不怕干,也许这样便能迅速地找到些零工。然后到了晚上和周末我就有空啦,到时候咱们一块去闯上海滩,去逛遍一个个景点,玩遍大街小巷,我还打算要去看海,看看我名字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是个什么模样。”
“嗯嗯,吴海哥哥你真是厉害。你的经历和你的外貌可真是大相径庭。你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可没想到却有十八班武艺。你一定能很快找到工作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小小庆祝一番。”
在那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我们又有的没的聊了很久,以打发等车的时间。我问了她这次准备在上海待多久,她告诉我大概两个月,刚好捱过这个躁动的夏天。接着我又问她去上海带了多少行李,她就把背上的书包取下来,打开给我看,里面除了暑假作业几乎什么都没有,连换洗的衣服都不见一件。她告诉我,她爸爸现在的妻子也是二婚,有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儿,所以到了上海她就有了衣服穿。小燕子让我想起了小花,她们的年纪倒是差不多,都有着一副善良的好心肠。
终于,头顶上的显示屏跳出了我们那趟班次的检票指示,身前的两名检票员也开始从旅客的手中接过车票,在票上打完孔后便让我们一个接一个地通过了闸机口。我们等了两三分钟才挪到了检票口,当我把车票递给检票员时,心里一片激动和紧张,想到过了这个口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检票员迅速操作完毕,将车票递还给我们,并敦促我们赶快朝前走。于是我回头看了一眼小燕子,确认下她是否还紧紧地跟在我身后。她朝我笑了笑,又轻轻推了下我后背,示意我不要担心她。
由于都是第一次坐火车,而我甚至是第一次看到火车,我们俩战战兢兢地穿过闸机口和检票门,急匆匆地跟着人潮来到了列车前。那是2002年的夏天,香港已经回归了五年,中国男足也进了世界杯,可是连接昆明和上海的还是那列具有年代感、略显陈旧的绿皮火车。但这对我一个从乡里来、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令人激动了。我立在站台上朝火车车头望去,只能看到个大概,中间一节节的车厢看起来能装下好多人。整列火车就像长长的绿毛虫一般,停在铁轨上休养生息。
我查看了下车票上的信息后,就领着小燕子从我所在的那节车厢上了车。我们问了问乘务员,想了解餐车所在的车厢。从乘务员那得到了我们所需要的信息后,我和小燕子就开始缓缓地穿过正在安放行李或是落座的旅客,一节一节地去到位于列车中部的餐车。好在我俩都没有大件的行李,还能在过道里游刃有余地向前行。等我们终于来到餐车的时候,列车也刚好开动,伴随着响亮的汽笛声慢慢驶离站台。在餐车的桌子旁坐下,我看向了窗外,发现站台上还立着很多前来送行的人,他们有些还追着缓缓发动的列车,不想和他们的亲人或朋友分开。
上了火车的我们也算是放下了心,情绪顿时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是对这趟将耗费六十多个小时的旅程充满不安和期待。我们的不安来自于第一次坐长途列车的陌生感,不知道在旅程中会发生些什么,会不会碰到那些心地不良的人,让他们在我们身上蹭到便宜。但我们也期待着这趟旅程,也许我们会碰上些友好又有趣的人,他们可能会为我们这两个毛头小孩指点迷津,给出一些不错的建议来应对在那座陌生大都市里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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