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宗?
接引二使?
何方山门如此豪横,竟能让堂堂人仙与上妖和睦融融,甘为跑腿儿的马前卒?
作妖千百载,黑风少有地觉着脑子不够用,好在对面并无动手的意思,想一想:“伸手不打笑脸人,莫如先礼后兵免落话柄。”随即小意作揖,道:“贫道这厢稽首了。”
“你这副姿态就很好。”白衣使点头哼哼,“仅你我两个的话还好,此间十万山头也就少一半……”接着手指斜侧的黑衣使,“偏生我这人族道兄也在!若真斗起来,你这万妖山怕是要被铲平喽。”
“承蒙高抬贵手。”老妖暗舒一口气,“二位上使来此穷山恶水,不知有何贵干?”
“大老远过来自非找茬,”白使拖长了声调,“而是……”
“接你。”黑使道。
“去天命宗?”老妖心说果然。
“尔愿否?”
“恕某孤陋未曾听过。”
“元神不成,难入天命之眼。”
“受教。”
“尔,”白使再问,“愿否?”
“他不愿。”黑使见老妖皮笑肉不笑,蓦然插话。
“我知你的顾虑。”白使毕竟也是妖族出身,想来因此并不介意对黑风多费口舌,“我当初所想与你此刻心思几无二致,只道妖人不两立。”
“又是何故教你罔顾初衷,”老妖不无愤慨,“甘与人族沆瀣?”
“改弦易辙,自甘堕落?”白使哈哈大笑不以为意,顿了顿接着说道:“如若你也似我一般……
“爬上那座山;
“拜见那些人;
“目睹那样神通;
“自会知晓天高地厚。
“所谓门户之见也好,非我族类也罢,那些以往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皆为过眼云烟。
“唯彼大道永恒。
“唯吾天命永续。”
“看得出感触良多。”老妖不自觉滚了滚眸珠,显然有所意动;转瞬又警觉非常,忖道:“这白胖子好会蛊惑!我若去那山上看过,必与他一样心气儿尽失,还如何振兴吾族。”
“道友所言恕某不尽苟同。”老妖斩除杂念毅然回绝,“实力越强,自当肩负越多。而今族业尚未中兴,吾辈仍需努力。某只愿为此大任赴汤蹈火,实无道友那等福分坐享天命。”
“迂腐。”黑使冷眼旁观。
“你不知错失了怎样一桩机缘。”
“道不同不相为谋。”
“务必思量清楚。”白使双目微缩,“按规矩,诚邀仅此一回。”
“谢邀。”
“真不后悔?”
“人各有志。某命该如此。”
“天地似樊笼,”白使将手指上下比划,“你再如何振兴,终究出不去。”
“不试试怎晓得?”
“好气魄!我在南墙备好棺材等你哭。”白使拊掌大笑,几多嘲讽,几多心酸,几多无奈,几多期许,更有几多……钦佩,“念尔矢志不渝,可愿听我再啰唣两句?”
“某也有事相询。”
“切莫与神仙会交恶。”
“贵宗会否插手万妖之战?”
“两说。”
“请赐教。”
“若无外力介入,天命一视同仁,按说当作壁上观。”白使大有深意地瞟了瞟,仅此一眼便教黑风心头咯噔剧颤。
“不好。莫非他两个察觉到神刀气息?”老妖惴惴自思,未及应答却听对面陡转话锋,道:“但万妖山或另当别论。”
“缘何殊异?”
“有个叫‘连续’的后生眼下正在净妖山上……”白使话刚起头,明显察觉到黑使一瞥中透出的那抹浓烈警告,却浑然自若故作不知,“不论战况如何,他少不得半根毫毛。”
“除那红皮小子外又来一个?”老妖有感其话间的凝重,登时蹙眉,但听一句“后会有期”,抬眼看时已无接引二使踪影;又想起那绿杖老叟,不禁暗叹:“呵!这四宗试炼前一夜,还真是热闹。”
回溯前后,顿有些后知后觉。
自己刚获赠宝贝,天命二使便接踵而至,怎么看都有种沦为棋子的巧合在里头;老妖再一咂摸又不以为然:如若老叟真想挑拨离间“借刀杀人”,意图也未免太过明显。
左右想不通,老妖索性不再理会,仍自心弦紧绷,以防接引二使杀个回马枪突施暗手;半晌见无异状,这才布下结界将三丈古碑隐去,瞬闪回了飞鼠山。
且不言化血神刀确系无主之物,老妖只管暗将宝刀操练精熟;却说那黑衣人仙猛然顿住脚步,望白衣上妖冷冷言道:“你话多了。”
“怎就多了?”
“神仙会。”
“不过防患未然而已。”白衣使笑笑,“神仙分会多由元婴坐镇,若惹怒化神级必有灾殃。我将此提点黑风,也就免了他与凉城分会之间或有的冲突。”
“大道子又作何说?”
“勿谓言之不预,有言在先未尝不是对大道子的保全。”
“还属你会说道。”
“最为紧要者,天命之下众皆蝼蚁,又何惧旁人知多知少呢?”白使另起话头揭过此节,“反是恶之道友此番竟未用强,倒有些出人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