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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圆圆便从卧室飞奔而来,咬起牵引绳拱我的腿,想让我带它出去。
“斐斐,你回来了吗?”我蹲下身抱着圆圆给它系绳子,一边喊一边掏出手机。
自从温泉旅行那次,我和斐璚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又微妙地变了一点:斐璚对我的态度似乎忽冷忽热,更多的时候他在睡觉,跟他说话他也像听不到一样,过了十几分钟、甚至是好几天才想起来问我当时说了什么。我很担心他,于是我也不再矫情我那些患得患失,一有空就掏出手机检查斐璚在哪儿。
小刘都被我查岗查得烦了,有一次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和斐老师谈恋爱呢,我回了个“。”,过了好久他才发了一堆问号给我。那之后他也就没在我查岗这件事儿上表现出不情愿了。
只是这种微妙的变化也无法掩盖我与斐璚之间产生的裂缝。
“斐斐——”我又喊了句,“不在家吗?”我看了眼GPS,可斐璚的定位分明就在家。我心里有些不安,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走进卧室。
黑色的大床上蜷缩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斐璚抱着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小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他面色难看,脸颊通红,气若游丝地梦呓着,小声地数着数。
手机砸在地上,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抱起斐璚,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脸颊:“斐斐,斐璚,听得见吗?”他的额头很烫,像烧起来了一样。
斐璚的眼睛撑开一条缝,嘴里说着胡话:“救救我……”
我心里一痛:“嗯,我这就带你去医院!”把他按到怀里,用被子裹着斐璚的身体托着他的腿弯抱起来。斐璚很轻,将近一米九的人才七十公斤,我抱得并不轻松,但是却觉得自己似乎抱着一片羽毛,再用力一些就会碎掉,而再放开一些就会飘走。
我让斐璚靠在车子后座,给他贴了冰贴,想去驾驶座却被斐璚拉住了衣角,他用像小猫叫那样的声音求我:“我好冷,抱抱我……”
我没有办法,只能让他躺在副驾驶座上,明明躺起来并不舒服,斐璚却在看了我一眼后阖上眼皮,睡了过去。
斐璚被送进了急诊,我抱着他躺在输液床上,袖子被卷到小臂,露出一截惨白的手臂。我怕他冷,一直轻轻拢着他的手,给他渡去些许热气。
他时不时地梦呓着,眼皮不停颤抖痉挛着,我就搂住他,一遍遍在他耳边说着:“我在,我在……”
途中我去了一趟便利店,去买了些水和小蛋糕,打算斐璚醒来就能喂他吃一些。回到病房时却发现骚乱一片,好几个护士守在门口,周围还围着一群围观的路人。
我眼皮一跳,进去果然看到了斐璚哭闹着尖叫着:“杀了我!我不要,我不要!”他插着针的手臂流满了血,输液管里全都是回出来的血。周围有个护士捂着手臂,应该是被斐璚不小心伤到了。
我几乎要哭出来,拨开那几个堵在门口的人去抱住斐璚。他在我怀里拳打脚踢,尖叫着让我放开,我不愿意去听他骂我让我去死的话,只是一下下顺着他的头发:“对不起,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斐璚像是被安慰到了,慢慢松懈下来,抬头用一种充满了希冀的眼神看着我:“……真的?不会让我一个人了?”
他的眼神太亮,映出了我通红的双眼。
我扯了个笑容,在他额头亲吻:“当然了,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
斐璚经过刚才的事,耗尽了体力,再次合上眼睛,靠在雪白的病床上睡着了。
我对那个被斐璚波及受伤的护士道了歉,余光看到斐璚被抬起一只手插入针管,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又突兀。
我曾经自信满满地以为我可以把斐璚从外面的暴风雨中拉入我的小房间,可是斐璚面对的也不是什么暴风雨,他就像一艘沉没在深海的小船。深海是沉静的,让我忘记阳光无法照射进来。我所处的小房间就像裂开了好多裂缝,海水不断地涌进来,冰凉墨黑的液体已经湿了我的衣服,现在快要淹没我的胸腔。
我快要无法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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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在斐璚崩溃的时候完全淹没了我。
斐璚抓着自己的脖子,白皙的脖颈上竖着十几道血痕,源源不断地留下猩红的液体,沾湿了他的衣领。
房间里散落着破碎的布料和羽毛,他站在一片狼藉中央,双眼紧闭,发出尖锐的鸣叫,让我想起纪录片里被咬死的海鸥。
我不记得我怎么带走的他,我把他送进医院后就开始哭,他的伤口太深了,被送进了手术室进行缝合。短短两个月,我就在手术室门口等了两造。
我不知道要是连斐璚都离开了,我该怎么办。
在等待手术结束时,我拿出手机想通知他公司,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的手机中午磕碰了一下,开不了机,这会儿倒是自己开机了。黑色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串未接来电,来电人都是一个人——我壁纸上那个天使。
两滴眼泪落在屏幕上。
斐璚那天在温泉旅馆的怪异行为我不是没有去猜想过,但我不敢大
', ' ')('咧咧地去找他求证。他的忍耐和痛苦都让我不得不找到那个答案——我的天使、仙女、我的爱人曾经遭遇过一场残忍的侵犯。
现在想起来并不是无迹可寻,他在性爱上对疼痛的执着,对成为承受方坚决的拒绝,甚至是过早的成熟。还有他被领养第二天回来时癫狂的模样和愈发妖异的性格。
我无法去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是怎么熬过那一切的,我也不敢想象,可是今天斐璚在我面前崩溃的样子让一个画面不可遏制地出现在我脑海里:身着白衣的少年被束缚手脚,关在一个华丽的房间里。电扇一次次旋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挣扎中摔碎的酒瓶里漏下水滴,滴答、滴答;少年一下下数着自己的心跳,等待着即将抓住他双腿的恶魔的到来。
现在那个少年有了一台手机,只要打开就能叫来他的救世主,赶跑那个恶魔。只是这天无论他怎么打电话,都没有人来救他了。
我几乎要把喉咙都哭出来,肺都疼得像烧起来一样。当手术灯暗下来时,我站都站不起来,几乎是爬着来到斐璚的病床前。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缝合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血过多而看上去毫无血色,一个个红褐色的小点被黑色的丝线穿插,还有好几道血痕围绕着那一条缝合线。
我浑身都是冰凉的,可他的手比我的还要凉。我抱着他的手抵在额头前,崩溃地哭了出来。
“别走……”麻药还没退的斐璚发出含糊的声音,歪过头来蹭我的手背。他看上去那么脆弱,这些日子他又瘦了,脸颊凹陷下去,薄薄一层皮肤覆着下颚连接到那几条血痕上,看上去易碎又美丽。
我听到自己从喉咙里挤出像是被扔掉的小狗那样的悲鸣。
我的天使把自己剖开给了我,可我却不是他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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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我拉着斐璚的手坐在一家心理咨询事务所门的等候室的沙发里。
屋子里照明也很温暖,就像电视里会出现的那种温馨的家,棉皮沙发前放置着一张木头茶几,上面放了各类软糖,铺了一整块地板的羊毛地毯被暖黄色的壁纸包住。
“要我陪你进去吗?”我抓着他的手,在上面亲了一口。
“……在外面等我吧。”斐璚眼睛亮亮的,看上去有些疲惫却干净,他捏了捏手指,看着有些紧张,“我没事。”说着,他抬起手,放松而眷恋地抚摸着我的脖子。
我脖颈靠近锁骨处多了一道肉红色的小疤,还没完全长好,钝齿般崎岖的伤口被用透明的缝合线绑在一起。斐璚的拇指就在上面轻轻抚摸着,弄得我很痒。
“别……”我推拒道,却被他一口含住那块脆弱的皮肤,濡湿的感觉扩散开来。
“不要拒绝。”斐璚在我锁骨上啃了一口,没用力,透出一丝欣喜愉悦的情绪。
半个月前我在斐璚的陪同下在那儿种了一块小芯片,可以让斐璚随时知道我在哪。
我还记得我赶在夏天前预约好手术,在手术前夜装作不经意地提议他这个打算时,斐璚一脸错愕的表情。我还没来得及担忧自己这个决定是否太鲁莽,斐璚就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我面前抱住我的样子。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做,他抱着我默默流了一夜的泪。
打那之后斐璚便格外热衷于亲吻我这块手术痕迹。医生说我拆线前都不能做那档子事儿,他便逮着机会就让我坐在他腿上让他舔吻那块伤疤。他也不用力,小心翼翼地像奶猫喝奶那样用粉嫩的舌头一点点刮我那块皮肤,总是弄得那里红红的。
虽然并不疼,但是这样实在是妨碍我伤口愈合。我有些庆幸还没夏天,不然这样准得化脓。
“……你一直这样,伤口长不好。”我终于对他提出抗议。
斐璚拉着我的手环到他腰上,满不在乎道:“那就留着,我喜欢。”
我一时凝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任由他从我锁骨上的手术痕吻到我嘴上,含着我的嘴唇吮吻。一直吻到我听到有人在门外唤:“斐先生,请进。”,他都没有松开我,而是缓缓放过我的嘴唇,与我额头向抵。
他一双摄人魂魄的眼睛一点点睁开,我能看到那里面倒映的我的眼睛。他说:“藏鸢,我觉得你很快就不用再等我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说,就像在承诺:“我会试着……去治好自己。”
“所以还有一点点,还需要你再等我一会儿。”
“我想给你完整的我……”
“也许我还会再……做出些让你害怕的事情,但那不是我的本意。”
“对不起,我先向你道歉。”
“但我会努力想起来,会去面对……”
“……我会好起来,不会再让你等我了。”
我被他抱住,他的脸埋在我颈项,我伸出胳膊环住我的天使,闻到了他身上淡雅的花香味。
我听到自己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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