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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被召来正殿时,侍立在外的宫人们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有些害怕。
主子喜欢拿他磋磨取乐。前些日子主子遇刺后,很是消沉了一阵,甚至没了宠幸男子的心思。
他蹒跚着走到正殿门前,慢慢地跪了下来——他在宫正司被打断了腿,落下了这个残疾。
“奴、奴才求、求见主、主子……”
他结结巴巴道——这是他在宫正司落下的另一个毛病,不知是不是打坏了脑子,说话时舌头总像打结了般。
殿外的风冷得像刀,刮在他的后颈,他打了个寒颤,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一时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显出格外的狼狈来。
“主子叫你进去……仔细些,别又惹了主子生气。”
小太监看着主子的心腹,忙不迭地答应着。他腿脚不好,又无人扶他,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随心腹进去了。
正殿很暖和,几乎像春天一样。他还未及感受这和煦的暖意,便被一盏茶碗砸中了额角,他慌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起来。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这是他保命的法子。主子讨厌他,这是整个坤宫都知道的事,他只能卑微地活着——克扣月钱也好、缺衣少食也好,哪怕非打即骂,但他还是愿意偎在主子的脚边。
他们说他这样的,叫狗奴才。
“方才,本宫从江王处,听到了些旧事……”
小太监听到了“江王”二字,心里便哆嗦了一下。主子缓缓地走到他面前,用脚抬起他的下巴。
他被允许看主子了。
他想。可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也许是笑,也许是哭,可不管怎样,主子都是要罚他的。
他还是笑了。
那笑容是讨好的,像是小狗作揖般的模样。他自觉这个模样讨喜,可甫一抬头,胸上就挨了一脚。
“从前本宫与江王的书信,究竟是怎么来的?”
小太监是在戏班里长大的。他跟着戏班颠沛流离,也看遍了戏里的悲欢离合。老班主自己会写折子戏,喝多了酒的时候,也肯把他当个人看,便对他说:
“你他娘的记、记住了,这过日子跟、跟写戏是一样儿的,真不真、假不假的原不、不重要,叫旁人看、看得欢、欢喜才是最要紧的……”
当越相的庶长子、越英少爷告诉他,小主子被宫里那尊贵的钰殿下看上时,他心内是很为小主子高兴的。
“这是爷在宫里伴读时、钰殿下偷摸地给爷的,叫转交给越鸾那小贱人……”
他便自告奋勇地去了。
自从他被越英少爷要去房内、当了暖床的奴才后,还是第一回被允着去看小主子呢。
小主子见到他便扭了脸。她以为他是那等拜高踩低的人,可奴才就是奴才,越英少爷说,若他不去伺候他,就要小主子伺候他了。
那夜里在床上受的罪……
他可是疼得连路都走不稳了,他舍不得小主子受那份委屈。
“你来做甚?不用巴巴地去讨好越英了?”
小主子的话比之前尖刻了许多。他知道小主子还生着气,只憨直地笑。
他不敢辩解。越英少爷说,要是小主子知道真相,就“立时去掰了小主子的腿、肏烂她的小骚屄,再把她拴在床头当个恭桶用”。
李姨娘在府里管事,老爷根本就当没小主子这个女儿,越英少爷就是这府里的天。
“主、主子莫、莫生气……这是给您、您的信……”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回来给越英少爷复命。
“那小骚货说了什么?”
越英少爷随手扯开他衣裳的前襟,捏住他的乳头弄了起来。
“呜……”
他不喜欢越英少爷对小主子的称呼,可他是奴才。
小主子刚收到那封信时,面上露出了欢喜的模样,可拆开信后,又皱起了好看的小眉头。
“哼……她倒是个清高的,钰殿下的名号也看不上?浪上天的小骚货!”
那时的他还不解越英少爷话中的意思。只听越英少爷又道:
“你伺候那小贱人时,都与她说些什么?”
他愣了愣。
他的乳头被掐得见了血。他不知道越英少爷问这个做甚。
“爷是替钰殿下打听的……你也想叫那小骚货得个好姻缘罢?”
小主子欢喜起来,提笔回了信。
他站在旁边,搓着手,见小主子欢喜,他也欢喜起来。
那信越来越频繁。
他忙慌慌地,却忙得快活。他看到小主子脸颊的红晕,心里也暖和了起来。
然而,就在那一夜。
“哈……爷就说,越鸾是个浪上天的小骚货……嗝……以为是钰殿下,就巴不得撅起屁股攀那高枝儿……骚货、骚货!”
李姨娘娇惯儿子得厉害,竟连酒也纵着
', ' ')('他喝。醉醺醺的越英少爷回了房,抱了他上了床,借着酒劲,炫耀那耍弄小越鸾的爽利。
原来没有什么钰殿下。
小太监被压在越英少爷身下,在那一插一抽间,他只觉心疼得厉害——
小主子是那样欢喜啊。
“等明儿爷叫后街上那个卖字画的再写一封信,把她约到个僻静地儿,一边肏着她的小嫩屄,一边把她发骚的话念给她听……”
小太监着了急。
待越英少爷睡死了后,他去寻了小主子。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小主子的院里仍然黑漆漆的,只那双小凤眸格外明亮。
“是……钰殿下吗?”
他看着小主子。天上的星是那样稀疏,仿佛整条银河都落进了小主子的眼里。
他忽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去寻了后街那个卖字画的,求他给写了封信。
在送信的路上,他撕碎了越英少爷给的。
小主子没有赴约。越英少爷问他,他只结结巴巴,说小主子恼了,说有人耍她。
越英少爷也丢开了手。
原该到此为止了,他想。
可是就那一日,小主子拦下了他。那是他去了越英少爷那里后、小主子第一回主动寻他,她递给了他一封信。
“你……能帮我转交给钰殿下吗?”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是苏钰,而是你,和越英那个贱人……”
越氏看着这怯懦的奴才。鲜血从小太监的额角流了下来,显出他滑稽的悲惨来。
她很想冷笑一声,她勾了勾唇角,却又觉得眼角微湿。
她抬起手。
她看着小太监露出惊惧的模样。他挨巴掌多了,下意识地就有了这样的反应。小太监虽说得磕磕巴巴,可她已猜完了事情的全貌。
“所以那些安慰本宫的话……是你说的,还是越英说的?”
即便不问,越氏心内已有了答案。
她看着眼前的小太监。
这是多年后,她第一回认真地瞧他。她想起在立后的旨意颁下后,小太监来寻她。
那时的小太监就已说不清话了。教养嬷嬷说,是被越英打伤了脑袋才这样的。
“主子……求您带、带奴才去宫里罢……”
她从前的小奴才跪在院子里,她站在最高的那处台阶上,冷冷地看着他。
她已经成为了真正的主子,面子是主子,里子也是主子,她再不会像小时候,想着一个奴才做朋友了。
“拖他出去,”
教养嬷嬷的声音传来,
“仔细这吃里扒外、拜高踩低的东西脏了主子的院子!”
教养嬷嬷既发了话,她便转身回房,准备旁的事了。
然而,就在此时,她听到了麻布被撕裂的声音。
这声音太过尖利,她回过了头。
她看到那小奴才捂住了胸口。然而衣裳已被拉扯坏了。
那是浑身的伤痕,乳头凄惨地耷拉着,其中一颗似被烙铁烫过——残缺的只剩一半了。
她忽地就难过了起来。
她原以为,为苏钰薄幸的事难过,是她此生的最后一遭。
这只是个奴才,伺候越英也是他选的,是生是死,她是管不着的。
可她偏偏就是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既然你想跟着去……那就做个太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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