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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大胆的拒绝,元贵妃也不愿起来,陛下怜她生产的辛苦,倒没有急着逼迫我,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大约是告诫我识趣一些。
魏爷爷进来禀奏,道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已在正殿候着了。元贵妃既已生产,查清榆殿下遇刺一事便成了当务之急。陛下遂吩咐女官们伺候好元贵妃,自去了正殿。
女官们服侍元贵妃用了汤药,她沉沉地睡了过去。皇后娘娘掖好了锦被,敛去眸内的柔光,转向我道:
“你随本宫来。”
我跟在皇后娘娘的身后,穿过长廊,直来到一处暖亭内,三面帘幔垂下,内里置着暖炉,上面正烹着茶。皇后娘娘自去坐了上位,她抬起手,示意我坐到她的对面——这是茶道待客的礼节。
只我不是客人,我也心知她并不把我当成客人。
我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不置可否,她自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与了我。我接了过来,茶杯是这样的烫,我却不敢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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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几个月,出落得越发好了呢……”
我不知皇后娘娘是何意,只顺从地听着。
她捧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茶雾袅袅地升起,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今日忽地给我这样泼天的富贵,总叫我想起从前嬷嬷们说的,宫中贵人们最喜捧杀。
“这茶……是今年新贡的凤湖,你不尝一尝吗?”
凤湖之价,一两茶叶一两金,且只贡宫里,便是世家大族得了,也多是宫里赏出来的,珍贵的很。
我向来看不透皇后娘娘的心思。她用这样珍贵的东西招待我,叫我无所适从。
“还是说……本宫得告诉你,这是榆儿喜欢喝的,你才肯尝一尝吗?”
皇后娘娘放下了茶杯。
她直视着我。
“当啷——”
金镶玉的茶杯从我的手中摔了下去,茶水溅在我的裙摆上。我慌乱地伏下身去,却被皇后娘娘抬起了下巴。
她是甚少在旁人面前示以真面目的人。瑰丽动人的伪装被缓缓地卸下,她浅笑起来,却仿佛露出那森冷的獠牙:
“你倒不像是个司寝监养出来的……你在司寝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本宫知道,很快陛下也会知道……拿着陛下和本宫赏的,在阿姊伤心之前,出宫去罢……”
高高在上,冰冷刺骨。
我略怔了怔。
在这一瞬间,我拨开了我始终看不透的那团迷雾。
我回看向她。她身在东宫,却能探听到司寝监的一举一动。然而她知道陛下把我发落去司寝监、知道我在司寝监受的折磨,可她不曾出声,只像如今这样,冷冷地、微笑地瞧着。
她同陛下一摸一样,她并不想要我活着,甚至……想借陛下的手,除掉我。
她的眼神真叫我熟悉。
那是混合着嫉妒与憎恶的情感。
她原来爱慕的,是元贵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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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直了身子,把茶杯捡了起来,送回了原处。
我很想笑出声来。
榆殿下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算得上明媚的美好,我知道出身司寝监的我配不上他,我也从不奢望能够得到什么。
这样的爱而不得,我想皇后可以体会。
可她终究不是元贵妃。
她只是皇后。所以她可以将心意分出贵贱,然而随意地、轻蔑地践踏着旁人炽热的情意——以蹩脚的、所谓爱的名义。
这就是她爱人的方式,与陛下没有什么不同。
皇后撤了手。
温情的面纱既已挑破,她便没了上位者那虚伪的体面,只熟练地威胁着我——不过是我在司寝监时便听腻了的那些话。
榆殿下说的很对。
我哪里都不会去。我只能待在元贵妃的身边,她虽无用,却是这世上仅有的、能够保护我的人。
皇后端起了茶杯。
相谈不欢,倒不如早些散场的好。皇后与陛下一样,直叫我再想一想——我想这样不会太久,待元贵妃大安后,他们便会颁下一道谕旨,然后定下我的一生。
但我甚至没有多等一刻钟。乾宫的正殿派了人来,说要请皇后娘娘与我一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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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皇后的身后。
陛下坐在宝座上,桌案上堆着些文书,他正在静静地瞧。殿内有魏爷爷和两位女官服侍——那两位女官看着面生,身上也有股寻常女官没有的英气,叫我有些在意。
皇后的宫人们俱被拦在了殿外。
她面色微变。
殿门被缓缓地合上,似是要把什么隐秘锁住,然后埋进再也寻不到的深处。我跪了下去,深深地行了大礼。
“梓童辛苦。”
陛下开了口。
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皇后没有起身,只柔声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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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只是做了分内的事,当不得陛下一句辛苦。”
“起来罢,魏全,赐坐。”
魏爷爷搬了把圈椅过来,周到地伺候皇后坐下。殿内唯有我跪着,我也已经习惯,只忐忑地揣摩陛下为何把我唤来。
难道是司寝监……
我的额上冒出涔涔的冷汗。
“把这个拿去给弥蝶。”
不待我多思,陛下便点了我的名字,遂魏爷爷快步走了过来,在我面前展开了一卷画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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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幅陌生男子的画像,生得丰神俊朗,还有些奇怪的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男女大防很是要紧。我不想再被旁人寻到甚把柄,只瞧了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去。
“哼……你抬起头,好好看看,榆儿遇刺那日,可曾见过此人?”
我忽地想起了那日与榆殿下喝粉圆乳茶时,那两个安北打扮的男人——那个后来进店的、手里提着女儿节人偶的,可不正是画像上的这个人?
陛下既这样问,难道是安北国派人……刺杀了榆殿下?
榆殿下的面容浮现在我的眼前。
他是这样明媚的人,华朝也未招惹安北国,便是招惹了,也该寻陛下才是……
“看清楚了吗?”
我才觉出自己的走神。我连忙又多看了两眼,却在余光中瞥见皇后的面色——
她仿佛也瞧见了画像上的人,她低下眼,掩饰得很好,却仍叫我看出了一丝慌乱。我不知她与此人有何瓜葛,她膝下无子,且榆殿下敬她重她,也没有害榆殿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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