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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微尘是这唤做“后院”的院子里的一名清水倌人,因琴艺歌喉声动四方而得贵人垂爱,屡次进殿前献艺,故能一直保持这清冷之姿。即便在这宅子里出入的有不少手眼通天之人,却也不敢轻易动染指的念头,只是想求见一面,吃吃茶聊聊天。
一盏茶的工夫,小厮已将那人引了来,烛灯幽暗,却也看得出来人器宇轩昂,着一身深墨绿色绣有银竹的考究衣衫,倒是个翩翩公子。
“可若真是个清风朗月的公子,为何要到这烟花柳宅来上拜帖呢。”念头到此,宋微尘的疏离感又多了一分。
“我滴酒不沾,公子若是想小酌,请自便。”
那公子微微一笑,“在下亦滴酒不沾,可否向姑娘讨杯茶喝。”
他身上确实没有一丝酒气,倒隐约间竟似有些庙观里的香火气,许是什么材料特殊的香囊,还怪好闻的。凭着这一丝好感,宋微尘给他斟了茶。
“公子今晚有何赐教?”
“不敢赐教,只是好奇”,他四下看了一眼,“我好奇这纱幔之下的女刺客,究竟长什么模样?”
宋微尘正欲拿起茶盏,听此话手又放下了,“公子此言何意?”
“姑娘一曲广陵散弹得吟猱绰注,时缓时急,听得人险象环生,汗不敢出,好一场聂政刺韩王的大戏,这等辛辣狠绝,不是女刺客是什么?”
宋微尘笑了,“公子倒是懂曲。这些年,巧言令色来与我攀谈之人无数,只是公子这女刺客的说法,倒是别有新意。”
“还有更具新意的,你想听吗?”
宋微尘眉毛轻挑,似笑非笑,看着他。
“今夜与我相约至此的要人,在听了姑娘的曲子后脸色缺缺,竟称身体抱恙急回了府。姑娘毁了我一桩紧要事,害得我损失惨重。所以,我是来找姑娘索赔的。”
宋微尘第一次笑出了声,“不知公子想让我赔什么?”
顿了顿,“……要人没有,要命,倒是可以给你。”
他拿起温炉上的那只青铜掐银丝的三足茶壶,给宋微尘斟了一杯茶,亦给自己满上,他一口将杯中茶饮尽。
“姑娘豪情如此,在下倒一时不知该索要何物了,这个问题留着下次再与姑娘相商吧,让你先欠着我。”他站起身,向宋微尘颔首,“在下还有事,告辞。”
刚转身,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侧颜,“今晚的月色真美。”
“公子”,宋微尘心念一动,出声唤住了欲走的男子。
男子转身看向她。
“不知公子名讳?”她笑了,“我总得知道,自己是欠了哪家王孙贵胄的债?”
“是我啊。”
那男子的面容突然让宋微尘觉得熟悉,她不由盯着他的脸仔细看。
“宋微尘,我是墨汀风。”
男子的面容竟与墨汀风的脸交叠在了一起。
宋微尘以为是自己眼花,闭眼摇了摇头,再睁眼时周围却已不是那深宅后院的水亭,墨汀风正以一种关切的眼神望着她。
他也说不清为何急着从黄泉司回来,明明大可不必如此在意她,但还是在处理完事情以最快速度赶了回来,正巧侍从来送熬好的药,他便亲自端了来,一进门就听得她癔症似的一直在问他名字。
“烧得说胡话了,来,先喝点水。”
墨汀风坐在床沿伸出手将宋微尘搂坐起来,让她半倚在床头喂了水。
“我做梦,梦到你了”,她的记忆还沉浸在梦里。
“梦到我?”
他端起药碗,拿调羹轻轻搅动着,想让药不那么烫。
“嗯,我常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的男人在醒来后总是记不起样貌,但这次记清了”,宋微尘看向墨汀风,“居然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居然不是孤沧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酸这么一句。她生着病本不想怄她,于是又找补了一句,“梦里我是要让你喝药吗?”
“你专程来听我弹曲。”
“弹的什么曲子值得我专程去听?”搅动着药敷衍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