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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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嘉过了两天毫无头绪的日子,生活似乎陷入某种僵局。

没有证件与钱几乎寸步难行,更别提还要带上身体虚弱的靖云离开,但却迟迟不肯重回梁以庭处向他要回自己那些东西。

他不敢去,也不想见到他。而去了,结果又会怎样?似乎也能想象。真要去,或许还需备好足够的勇气。

他在白云疗养院蹭住了两天,渐渐到第三天,整个人都因为这种四下无着落的感觉焦躁不安起来。

日子不能够过得浑浑噩噩,必须要有备无患才会踏实。

无论做什么,他手上都需要先有一笔钱,就连出行也需要交通费。一边攒着钱,一边才能够安定些慢慢想办法。

靖云有人照顾着,可以不必时时刻刻陪伴在他身边。同时有点别的事做,也不至于整天胡思乱想。

这么决定下来,于是当天就出了门。

他身上没有齐整的证书证件,因此看的都是布告栏里的短期工。有打扫卫生的钟点工、工地搬砖的、商场活动的临时主持、电影里的龙套、美院的人体模特……

一个抽烟的大汉发出了几张面试单子,走到他跟前,问道:“年轻人,你想聘哪个?”

李文嘉仔仔细细地扫了一圈,定定地说:“工地……搬砖。”

“哈?!”

李文嘉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他一眼,客气地问道:“您是中介吗?”

“嗯。”

“钟点工都招女性,主持人我嘴太笨,跑龙套的刚才就看见太多人去,没机会了。”

“那人体模特呢?当天结算,没那么辛苦,薪水比其他的都要高。”大汉熄灭了烟,认真地说。

李文嘉犹豫了半天,问道:“那……那个,要全脱光吗?”

“去了才知道。”

“……”

他迟疑不定的时候,大汉看了眼时间,说道:“有兴趣的话上午十点半去院里面个试。”

李文嘉点点头。

若是需要全裸的人体模特,想了想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

似乎已没有必要像年轻时候那样害羞,但想来,又觉得反而是年轻人才会那样肆无忌惮吧。

面试之前去了一趟卫生间,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后背,确定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已经退干净了。

那一天的运气不错,面试通过了,并且只需要裸露上半身就可以。

下午三点多,他在二十来个学生齐刷刷的目光中走进画室,脱去上衣,在窗子旁固定的位子坐了下来。

倾斜的阳光以适宜的角度挥洒而下,在他的身体打出半明半暗的光影。那是鲜活而温柔的躯体,比例完美,有着内敛紧致的肌理,深刻的锁骨,肤色洁净,在阳光下泛着玉一样润泽的光晕。

他的头发有点长有点乱,讲台上的老教师简单解说完毕,从桌上拿了把梳子,把他的那一把头发整个的往后梳了过去。

李文嘉不由抬起脸去接那把梳子,半张脸在阳光下晃动了一瞬,右眼的眼珠子顷刻间折射出璀金色妖光,饱满白皙的额头,纤细分明的下颚,那梳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了,鸦雀无声。

李文嘉尴尬地笑了一下,俯身将梳子拾了起来,有点抱歉地小声问道:“要把头发都往后梳吗?”

被这么多人无声地、认真地盯着,会很紧张,身体也僵硬了,但是当天的运气仍然很好。工作结束之后去结薪水,被挽留着签长期合约。

一番小小的商议之后,合约顺利地签下了。

除此之外,他还有大把时间剩下,可以去搬砖。

短期的苦力活难不倒他,很多年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拼命辛劳的经历,但男人的身体是很容易蓄积力量的,印象中只要能坚持一段时间反复的超负荷体力工作,很快就能让消退的力气重新回来。

只是刚开始会有些难捱。

体力活让食量也变大了,而身体尚未适应,一天下来,到了晚上就饿得厉害,十来个工人围着大锅饭吃,李文嘉也狼吞虎咽。

夏季都打了赤膊,他也只披件破破烂烂的汗衫,那原本平坦瘦窄的腰腹,在三大碗饭菜下去之后,不堪重负似的微微鼓起,仿佛要撑爆他那薄薄的肚皮。

工头看他埋头苦吃的样子,几乎显出可怜相,然而不敢再给他盛饭了,他那皮肉架子比这里所有汉子都要瘦一个号,怎么能塞得下和他们一样的饭量,光看着就像要塞坏了。

所幸李文嘉没有再添。

工头抽着烟,纳罕问道:“小李,你怎么不去正经找份工作啊?”

“……我外地的,没证件,重新办也要很久,又急着用钱。”

“唉,我看着你都心惊胆战的。”

“……”

夜晚星空明净,他简单擦洗掉汗渍和灰尘,回靖云所在的疗养院。

手脚无法避免地酸疼,跟灌了铅似的。

回去时,两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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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也已经习惯地自发离去。

李文嘉搬了把椅子,在靖云床边坐了一会儿,权当歇息,听孩子絮絮叨叨地讲今天做了些什么,除了漫画书之外,有看教科书,还练了几页字。

靖云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

李文嘉看他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小狗鼻子,爸爸身上有这么臭?”

“爸爸,你今天又很辛苦。”

“还好啦。”

李文嘉站起身,打算先去洗澡,“等爸爸攒够钱,我们就搬出去自己住。”

靖云望着他的身影,“其实这里住着挺好的,你不要那么辛苦了,好不好?”

李文嘉拿了毛巾和换洗衣物,安静了一会儿,说:“靖云,这里不该是我们呆的地方。”

“爸爸……”

“……爸爸没有别的意思。”李文嘉喃喃着安抚他,“这里始终是别人屋檐下,我们就像是雨天来躲雨的小鸟。别人高兴了,还会给它撒点米,可别人不高兴了,挥挥手就能赶它走,甚至看不顺眼就能踩死它……你懂吗?”

“嗯。”

将近一周的体力工作几乎要抽干他所有精力,相比之下,一次两三个小时的模特工作轻松得不值一提,只是后者不常有,再加上不愿意全裸,机会就更少一些。

大概是真的年纪上去了,记忆中年少时的劳累辛苦似乎也并没有此刻这么难捱。

进了卫生间之后,并没有立刻洗澡,而是坐在浴缸边又休息了一阵。他太累了,腰尤其酸,不仅腰酸,腿也是稍动一动就酸痛到顶点,几乎站不动。

好一会儿,才重新起身,拧开热水龙头。

洗澡之前,他褪去衣裤,先解了手。

伴随着轻微的刺痛,他有些惊慌地发现尿液里掺染了几丝血迹。

念头里第一个想法是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生病。

带着不安洗澡,渐渐的,对疾病本身的恐惧感占了上风。与靖云一起挤在软软的小床上,他的身体快要虚脱,却始终睁着眼睛睡不着。

猜测着这样的病症或许只是因为太累了,但或许也会是重症前兆。

胡思乱想着,在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有种胸闷到濒临崩溃的苦痛。遇到的所有问题似乎都是这样,没有绝对的死路,不至于到绝境,但唯一的生路都是他最不愿走的……就像当初……生不如死。生不如死,还不如一开始就毫无余地。

那绝望的思绪如同暗夜下的沼泽,要将他无声地沉陷入地狱。

睡梦中,靖云伸出手臂松松地抱了他。

李文嘉渐渐地回神。

那已是个半大的孩子了,很多感情他都懂得,又那么会安慰人。

刚才仿佛是一场梦魇,李文嘉喘了两口气,让自己平息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甚至后怕起那梦魇中清晰的思绪。

他还想要和靖云健康、平安地好好生活。

天渐渐亮起来,李文嘉眼里有了红血丝,他打起了精神,穿衣洗漱,一如既往和靖云道别。

出门后先去工地请了假,然后又去了学院,商量着改了工作协议。

负责人调侃道:“上次还保守呢,这么快就适应了?”

李文嘉嗯了一声。

他还有牵挂,所以怕死怕生病,相比这些,怕羞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我看一下,你十点钟有时间吗?”

“有时间。”他老老实实的。

…………

……

“虽然身体很漂亮,但肢体太僵硬了”

“虽然肢体很僵硬,但身体太漂亮了”

学院里开始针对这个话题展开规模浩大的争论,一个礼拜之后,李文嘉就成为了焦点。他的一副大尺寸裸体画像也被摆在了教室后面,与其他油画一起陈列,每日被人围观。

简洛维来早了一些,李文嘉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这一日,他穿了衣服让人画肖像,但当一眼看到画室外站着等待的青年时,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简洛维看着他,大概是怕影响到他,许久,才含蓄地朝他弯弯嘴角。

不过多时,工作结束,李文嘉与他人道了别,便拿起自己的东西加快步子朝简洛维走了过去。

“辛苦了。”青年微笑着伸手,帮他接过东西。

“麻烦你了,今天还特地来这里接我。”

“我的荣幸。”

李文嘉坐上他的车,车子平稳地载着他,朝着市中心医院驶去。

“饿不饿?我来的路上顺带买了寿司。”简洛维一边开车,一边递给他了一个木盒子。

“嗯。”李文嘉笑着接过。

“我就知道这个点你肯定饿了。”

“谢谢。”

李文嘉靠着舒适的椅背,往嘴里塞进一个寿司卷。

他微微眯起眼睛,懒散地望着前方,思绪又飘远了。记忆里,也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总是会关心他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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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饿不饿?”“想吃什么?帮你买”。

“晚上想吃什么?”简洛维问。

李文嘉单只是笑,笑得有点傻气,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简洛维有点踟蹰地换了话题,“……文嘉,你来我这里工作吧。”

“……”

“公司总部,你不是学设计的么……”

“我不是学珠宝设计的啊。”李文嘉无奈地笑道。

“没关系,只要会简单的文职类工作就可以了。”

青年嘟嚷着,“虽然人体模特也算是为艺术献身,但是看到教室后面你的画像之后,还是有不好的感觉。”

李文嘉望向窗外。

简洛维沉默片刻,“你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倾慕着你。”

他踟蹰良久用了这个词。

可如果,你知道,我当初在绮云楼,是做什么的,你会怎么想呢?

倾慕这个字眼,比梁以庭口中所有对他的讥讽加起来还要令人可怕。

他知道,换上绮云楼风格怪异的华服,整理好凌乱的头发,最好再描上那似有若无的妆,他那一张脸,很能唬住一些男男女女。而对简洛维,从一开始起,就下意识地想要隐瞒,因此躲避着,一直保持着距离。

为了掩盖龌蹉而已,又比他年长这么多岁,这样的自己在他的眼里,却变成了疏离清高,是需要站在远处“倾慕”的。

简直让他感到恐惧。

…………

……

在处境艰难中,偏偏还生了病。萦绕不去的绝望情绪驱使下,不得不开口向他求助。

因此近来才与简洛维接触频繁起来。

所用的手机是他帮他买的,去医院看病所支付的医药费也是对方帮忙垫付,甚至在挂点滴时,都是他一直在陪着。

虽然和对方说好了,一定会还他钱,但简洛维并没有在意,还要给他一份工作。

李文嘉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方式去接受他的好意,自己不能够接受的,可又太需要了。

电梯一路向上,简洛维亲自带着他去了简蕴总部,让他了解一下工作环境,做下决定。

单纯的朋友都不至于帮忙到这种地步,而接触时所感受到的,也完全不是朋友之间会有的氛围。

说好了会认真考虑,但真的跟他来了之后,心中所想的完全不是关于这份工作的事。

自己就是一个骗子。

在这个年轻热血的青年面前,他就是个含糊其辞,携以对方感情为筹码的骗子。

满心满脑的都是这个认知,矛盾与负罪感让他愈发疲惫,毫无心力。

直到独自一人走回大街,惶恐凌乱的大脑才终于恢复正常。

盛夏,火辣而安逸。

他漫步走过林荫道,日光倾洒的大桥,一家家的店铺,偶尔驻足,去看店门口贴着的招聘布告,看得一片茫然。

炎热让人无精打采,路走多了也感觉到累,在街边休息了一阵重新站起来,他头脑一片空白,猛然间不知今夕何夕,想不起自己是谁,这是哪里。

无措地站了好几秒,这症状才慢慢消失。

李文嘉晃了晃头,继续往前走。

他的包里装着好几份简历,在这一天自欺欺人地全部投了出去。

皇天娱乐熠熠生辉的大厦顶层,是广阔豪华的BOSS办公室。

冷气吹到人脑仁发疼,当事者却毫无所觉,拿了一杯加过冰块的酒,他用一只手拎着高尔夫球杆,慢悠悠地拨弄着地上的白色小球。

“……集团当家人是陈锦生,门面上都是正经生意,但他的关系网不太干净,一个是陈北林,还有一个五年前被警方通缉的大毒枭……制药集团,又是以研发生产麻醉剂为主的,所以……”

阿七雕塑一样向他呈报着消息,末了,梁以庭放下了球杆。

“一边贩可卡因,一边卖美沙酮……老不死可真是胸有大志。”

“警方五年前就埋了线人。”

梁以庭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夕阳正艳,晚霞漫天,林立的高楼大厦仿佛都在脚下,商业中心闹市区,眼前却是一片开阔,纯净无暇。

办公桌的一侧,有一个透明的文件夹,里面是李文嘉的所有证件以及手机和一个钱包。

这些东西始终没有人来取。

他喝光杯子里的酒,按下了内线电话,秘书甜美的声音还未响起,他已经开了口:“明天和简先生的行程帮我推掉,我不想看见他。”

“啊,好的。”

公司分好几个办公区,装修风格有着娱乐公司的前潮个性,暗金色调的镜面墙划分着员工区和经理总监办公室。

梁以庭推开一扇办公室的门,坐进宽敞的软椅中,架起了二郎腿。

几个总监站在前面,排着队把一份份的文件递给他。

翻了几份文案,签了几个名字,最后把阿May留了下来。

“重点项目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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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准时发给我,最终面试的新人我要亲自过目。”

他在办公室内独自饮下一杯清茶,驱散了淡淡的酒气,随后推门出来。

只是偶尔会在工作区看一看,他像一道寒流似的,走过的地方都格外安静。秘书端着咖啡杯正从茶水间走出,看见他时倒是正好有事汇报,于是立刻顿了步子。

“梁先生!”

“嗯?”

“我刚才已经和简蕴那边联系过了,只是那边很执着,想要再约时间,不知道您想怎么安排?”

高层的心思总是很难猜的,就比如眼前这一位,不久前还与简蕴珠宝的准继承人一起打过高尔夫,相谈甚欢,一眨眼就翻脸不认人了。秘书面上还是保持淡定,等待着他的回复。

“我很忙,如果他愿意等就等着吧。”

简洛维挂掉了电话,沙发上坐着李文嘉,先前正和他谈着工作问题。

因为自己已经接到面试电话,所以还是想要先试试看出去面试别的工作,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接受他的好意。

简洛维揉了揉额角,说道:“没事的,如果你遇上什么麻烦,尽可以来找我。对了,面试的话,有合适的服装吗,我可以借你一套。”

李文嘉想了想,笑着点点头:“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借用完会洗好熨平还你。”

简洛维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

“说起来……”他撑起下颚,有点苦恼,“梁先生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嗯?”

“你的朋友,梁以庭先生。”

“其实我和他不算是朋友。”李文嘉说。

“……”简洛维笑了笑。

当初在渡轮,也以为他们两个不熟,是之后梁以庭心不在焉地告诉他,其实二人早已熟识,并不需要他再多作介绍。

简洛维随后有点了然地点点头,“你单方面不喜欢他也很正常,梁先生的脾性太奇怪了。”

李文嘉试探地问道:“刚才的电话?”

“……嗯。”简洛维叹息一声。

“梁家和东南亚人也做过宝石生意,他们在缅甸有块矿田,出产的蓝宝石都非常优质,但好几年前这条生意线被切断了,大概是与其他生意相比利润太少,矿田也一直被荒着,不再产出。之前和对方谈过,想要合作开发进口那块矿田的宝石资源,但现在……”

他也很无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就是这样。”李文嘉说,“他一直都随心所欲。”

简洛维果真给他拿了一套很合适的工装。

面试的前一天,他养精蓄锐,很早就休息了。

皇天娱乐,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不记得了,或许是在某些娱乐新闻里听说过。

李文嘉当天起床后洗了个澡,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对着镜子梳了头发抹了点发油,让发型不那么松散。

头发整齐得有了梳齿的纹路,像柔顺乌黑的绢丝一样。

皇天新人选拔,大厅里人有些嘈杂,不多时,衣着干练的负责人走了过来,让来面试的新人一起跟她走。

李文嘉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跟着一起过去,那人便走到他跟前打量了一眼问:“你不是一起的?”

“你好,我是来面试设计的。”李文嘉说。

阿May又扫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没事,也一起来吧。”

新人们跟着她去了舞蹈室,随后李文嘉和几个人一起被领去一间小会议室等待,阿May有忙不完的事情,利索地和他们说:“等会儿会有人事过来,要喝水的话自己倒哦,别客气。”

她转身走了,出门没几步,梁以庭的女秘书就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走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阿May姐,梁先生要亲自面试里面那个。”

“?”阿May一脸疑惑:“他们不是艺人来的,BOSS不是只看新人吗?”

“梁先生刚才路过这里,回去后就这样吩咐了。总之让那个叫李文嘉的去他办公室。”

梁以庭处理公司杂事一般不在顶层,而是在办公区,于是她把他带了过去,说道:“等会儿我们BOSS忙完了秘书叫你进去你就自己进去,我先走了啊。”

剩下李文嘉独自站在那面暗金色的镜面墙前,他左右看了一下,不确定对方是否带错了地方。

而很快,完整的毫无裂缝的镜面开出了一道门,秘书走了出来。

于是换李文嘉慢慢地走过去。

羊入虎口一般地,他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中的梁以庭,整个人都僵硬了。

梁以庭将文件丢回桌上,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该说什么好呢?”

“……”

桌上是他证件的文件袋。

“反正外面有人肯养你,所以这些都不需要,是不是?”

“……”李文嘉在他面前仿佛永远丧失语言功能,无法对答如流,他干脆不予作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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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着想立刻就跑的冲动,妄图夺了文件袋再跑。

“没有钱又回不去,情愿卖身给男人也不想来拿回这些东西,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这句话让李文嘉脸上仅存的一点血色都褪了个干净,混乱紧张中看到梁以庭已朝他走来。

他瞬间退到门边去拉扶手,人刚探出半个身体,就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拽了回去,门被重重合上。

“我很好奇,你的底线究竟到哪里。”梁以庭摁着他的脖颈,一向滑腻温凉的手此刻滚烫。

“放开我!”李文嘉低声地、用力地挣扎着。

心中很愤怒,而话语中的侮辱意味让他连回击都感到痛苦:“我没有……没有卖身给简洛维!”

他的指尖划过他细致的面庞,“心甘情愿,真心相爱了?”

“……”李文嘉在他手下喘着气。

“是不是每个干过你的人你都会爱上他?”

“喜欢了才会做那种事。”

梁以庭的手指又紧了几分,关节泛白,一语不发地盯着他。

李文嘉声音粗粝破碎,嘶声道:“我爱上了,喜欢上了,所以想被他干!……想和他做那样的事!”

“所以,你有什么原则可言呢。”梁以庭极轻的声音在他耳边拂过,“你恨我……可那些事柏舟也都有份,你却可以忘得干干净净,爱得毫无负担了。”

“我只讨厌你。”

被细细地亲吻了耳垂和脖颈,梁以庭贴着他的面孔,置若罔闻,是一种冷冰冰的温存呢喃:“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连柏舟都不如。”

李文嘉难以忍受地躲避着来自于他暧昧的轻吻,温热的唇沿着颈间动脉划过,微凉的鼻尖蹭在他激越跳动的筋脉上。

一阵一阵带着沐浴液馨香的暖意从领口泛出,他的话语被堵在唇舌间。

想要怒骂他是个神经病,或者冷冷地问“关你什么事”,而此时此刻,他感受到梁以庭炽热勃发的欲望,强烈旖旎,鼻端再一次传来在亲密纠缠时对方身上所散发的、熟悉隐秘的浓郁甘甜气味。

他齿关轻颤,忽然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个男人对他身体的病态迷恋。

那是一种纯粹生理上的,毫无道理可言的病态欲望,就像野兽只依据原始本能择偶,不可理喻。

缠绕在两人之间的甘美气息销魂蚀骨,绝无仅有,纵然厌恶着,脚下却止不住发软,沉寂麻木的心口漾起让人战栗的涟漪。

在急促的喘息声里撕扯抵抗着,他身体发虚,听得梁以庭轻喃:“骚货,你又在发浪。”

他的手指在他下身爱抚,另一只手攥紧他一双手腕,鼻尖碰上了他的,双唇近在咫尺,温柔道:“我想干死你。”

语毕,那唇顷刻间又覆了上去,唇齿交缠,辗转不休。

“不……放、放手!”

不顾他的挣扎,梁以庭一把扯去他的外套,随后“哗啦”一声,里面衬衣纽扣伴随着衣帛撕裂声全部崩了下来。

他咬着他的耳垂,抚过他皮肤的手指沾染了潮湿的汗水,“挣得再厉害一点啊,贱货,待会儿好好看看,你和我是怎么从强奸变成合奸的。”

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呻吟,梁以庭的手指从他下身抽出,细长的指尖沾染了透明滑腻的粘丝,将那一手的淫液涂抹在他腹部,一路爱抚着,捻住了他胸前凸起。

李文嘉猛地吸了一口气,被他陡然间翻过身,压在了玻璃墙上。

“啊……”刹那间睁大了眼睛,连挣扎都忘记了。

办公室外的情景一览无遗,员工们来来往往,穿着职业正装,都一本正紧地工作着,稍微走近一点的,连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要……不要……”他浑身肌肉绷紧,只细细战栗着重复。

梁以庭硬挺地顶在他后腰,脱他裤子的时候从那口袋中摸出了他的新款手机,“他给你买的,嗯?”

只扫了一眼就扔在地上,坚硬的鞋底一脚踩了下去。

碾压着的细微碎裂声里,仿佛传递出莫名的怒意。

男人的力气隐藏在匀称苍劲的骨骼肌肉里,是长年累月合理运动蓄积的爆发力,柔软的上好衣料不断摩擦着赤裸皮肤,竟也有火辣辣的疼痛。

深藏的恐惧随着对方毫无征兆的怒火渐渐泛出,李文嘉发丝凌乱,只是喘息着与他无声厮斗,挣扎着,汗湿的指尖僵直地划过他的手背。

一直都对他有所畏惧,哪怕是当初喜欢他。年少时,是美丽矜贵、冰冷厉害的印象,潜意识里崇拜敬畏,如今疏远之后再相对,这些特质都变成了恐惧的源头。

湿滑的手臂骤然从他禁锢的手掌间挣脱,不受控制地撑向墙面,发出极大的一声动静。

办公室外数十双眼睛同一时间朝这边看过来。

李文嘉顿时屏息,明明知道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依旧有着无所遁形的强烈恐慌。

他在不住的喘息中被抬起一条腿,炽热粗壮的阳物顶入他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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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赤裸着被衣着完整的同性以这样的姿势侵犯,不知会是怎样羞耻变态的场景。

他极力地蜷缩身体,要死掉一样惧怕,颤动着眼睫低头回避。

梁以庭在他颈项流连亲吻,下身缓缓地在他体内厮磨。

皮肤上沐浴后的气息变得极其暧昧腻人,出门之前的特意收整仿佛是个讽刺,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就是这样送上门给他的。

“呃啊……”李文嘉陡然张开五指,发出一声嘶哑悲鸣,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梁以庭揽着他的腰,再一次顶入,重重地冲撞在他的敏感点上。

“啊……不要,不要……那里,啊……不要……”忍耐着快要冲破喉咙的泣声,反复着毫无用处的哀求,硬涨起来的前端不停地泌出汁液,磨蹭着打湿了玻璃墙面,胸前乳头被撩拨得红肿充血,淫靡地挺立起来。

“干到了,是不是?”梁以庭将他的腿分得更开,加快了频率狠狠操干,每一次都插得极深,直往那点上撞。

李文嘉不再说话,呜咽着随着性器不断顶入发出一声声破碎低吟,淡淡的绯色从胸口蔓延,耳朵尖都染红了。

那手指托住了他的臀,凌虐似的狠狠掐进去,更用力地分开,一边律动一边低语着:“你在吸我,浪货。”他捏住他的下巴,微微地抬起,“在这么多人面前高潮,你会不会爽得哭出来?”

“不……不要……”他细细地战栗,话都说不连贯,挣脱着他手指的钳制。

“不要什么?”

“我不是……不是那样……”

每一次进犯所带来的都是无以伦比的感受,粗暴也恰到好处,他的动作比话语温柔得多。

像是踩在云端上,快感汹涌澎湃地侵袭而来,将那不知意味的疼痛都掩盖了,连带着思绪都涣散,喃喃着说出这样的话。

梁以庭微微地停滞了一下,随后又缓缓地继续深入,“不是怎样?”

稍微清醒了一点,李文嘉没有回答,小腹抽紧了传出一丝丝的刺痛,他惯性地在冰凉镜面上曲张了手指。

那手随后被他握住了,握了一下之后往下拉,整个人被调转了身体重新抱起来。

梁以庭再次插入他的身体,火热的甬道在细细抽搐,挤压推拒着他,毫不犹豫地全部送入,李文嘉扶着他的肩膀一阵颤动。

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交合,片刻之后走向办公桌,步履颠动下,李文嘉猛然一声吟叫,身体蜷缩着在他怀里达到了顶峰。

他脱力地沉溺在那一段特定的过程里,被放到桌上,梁以庭展开他的身体,俯身噬咬他胸前凸起,舌尖卷弄着吸吮,随后架起他的双腿,挺腰抽送。

李文嘉仰面躺着,眼神涣散,凌乱的头发有几缕潮湿地贴着面颊,身体随着他的力度一下下地晃动,本就因为肾炎乏力,不适合做这种事,欢爱过后更加疲累,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渐渐地从余韵里清醒,垂软的双腿蹬了一下,又一次开始挣扎。

而梁以庭想要再禁锢住他简直轻而易举。

他压着他,两人在喘息声里对视,还没有开口说什么,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梁以庭抚着他的头发,按着他不断扭动的身体,在急促刺耳的铃声里,慢条斯理地问他:“我开免提,好不好?”

“……”李文嘉睁大了眼睛。

注视几秒之后,他并没有真的那样做,拿起了电话,一边沉默着接听,一边在他体内研磨。

片刻后,他嘴角浮出冷讽的笑,很快就挂断了。

新一轮的交欢才刚刚开始,梁以庭不顾他的挣扎,拉开他的双腿,比之前更猛烈地抽插侵占。

“混、混蛋……啊……”腰被干得弓起,他的眼角有干涸的水渍。

“叫得真好听。”梁以庭狠狠地干着他,亲吻着他的耳垂,说道:“真想让他看看……你和我在一起时的样子。”

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忽的伸手,拂开了桌角一叠遮挡视线的文件。

简洛维穿着银白色正装,正朝着这边走过来。

李文嘉霎时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身体都绷紧了,梁以庭被他夹得脊背发麻,喘了口气,轻笑道:“要不要让他进来呢?”

静止的时间里,下腹的疼痛蔓延。简洛维站在不远处,正和秘书交谈着什么。他……可能是来找他谈那笔生意的。

“……我和他没有关系。”颤抖的嗓音低哑而清晰,他胸膛起伏,终于试图解释:“我没有和他上过床,我骗你的,连普通朋友都……都算不上……啊哈……只是因为走投无路才请他帮忙……啊啊……”

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到简洛维一丝一毫。

而这样的话语,引来的是足以令他崩溃的粗暴进犯。

按着他的身体来回抽插,猛烈律动,不知过了多久,炙热的液体射入他深处。

李文嘉感受到那热度,在同一时刻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嘶哑鸣泣,眼角渗出液体,针刺的疼痛密密匝匝地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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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反应过来还要继续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再用哪种言辞才能逃脱。

“……好疼……”

身上人低喘着,仿佛刚刚才开始,完全不予理会。

“放、放过我吧……”说不定真的会被弄死,他并没有欠过他什么啊。在无自知的状态下,已经近乎哭泣,“我骗你的……孩子、孩子也不是亲生的,从来没有和女人在一起过……我没有办法……和女人生孩子……”

梁以庭顿住了动作,抬起脸看着他,片刻之后,他说:“你再说一遍。”

李文嘉全然沉浸在黑暗无边的恐惧中,甚至没有听见他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出于应激才会说的话,他并不认为他真的多在乎。

冷下来的身体被强行撑开的感觉非常疼痛,甚至隐隐的让人作呕。

不过……或许这样程度的疼痛和令人作呕的感觉才该是对的,好过身体健康时,那违背意愿的沉沦。

但,梁以庭又没让他继续疼。

一时之间没有了任何感觉,他昏沉沉的,像是处在了虚空、世界的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两腿间渐渐涌出了热流,在呈黑的桌面上洇染出淫靡的白浊。

他感觉到了那股液体,虚空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涟漪。

会生孩子的话……

大脑里自己的声音,有点麻木和陌生。

梁以庭的孩子,流着他的血,有相似的面孔,但不要是这样的性格。善良的,多完美。

逐渐觉出这个想法有多荒谬时,他彻底清醒了。

办公室明亮宽敞,夏季撤掉了厚厚的天鹅绒地毯,是坚硬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挣扎着起身,却从桌面上狠狠跌落下去,一声让人骨头都发痛的沉闷撞击声。

梁以庭没再多挑,从柜子里扯下一件外套,朝他走过去。

那外套轻飘飘地落到他身上。

李文嘉没有动,梁以庭拉他起来,他也不动。

最后梁以庭在他面前蹲下身。

谁都没有说话,却弥漫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气氛。

梁以庭拾起他的文件袋,把那文件袋放进了他手里。

所有证件包括他的银行卡都在里面,他要走,立刻就能够。

然而李文嘉又听得他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我要你的眼睛里,只能有我。”

淡淡的,瞬间在空气里了无痕迹。

从胸腔里扩散出意味不明的强烈情绪,李文嘉忽的战栗了一下,裸露的皮肤浮出鸡皮疙瘩。

那件黑色的外套披在他肩上,他背对着看得到人来人往的玻璃墙,弯着背蜷缩着,不想起身,不愿出门,无动于衷。

这个样子是无法见人的,哪怕是穿整齐了,也无法从这扇门走出去,走到外面的人群里。

僵持了十分钟之后,梁以庭打了个电话。

“……让法务部和财务部现在去会议室集合,我要开会。”

不消多久,外面的人就陆陆续续都走了。

暗格的柜子里,除了衣物还有几条薄毯,梁以庭取出一条,将李文嘉裹住了,手从他膝弯穿过去,一把将人抱起,走出大门。

穿过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在路过监控的时候稍微侧了下身,把他直接带去了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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