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迟缓缓说道:“孩儿的乳母,徐氏。”
“母亲薨后,一直是徐氏照养孩儿。她进宫时便家中无人,如今已年迈,孩儿想把她带回沧浪园,侍奉榻前,养老送终。”
皇上噎住了,面色有些难看。
他的贴身太监耷拉着头不敢出声。
徐氏便是那日在怡景宫烧纸的嬷嬷,当时就被皇后杖毙了。
李迟并未抬首,依旧躬着身子,继续道:“父亲,孩儿不孝,让错了事,反思了七年,如今将一切都看开了。”
“现在只想对乳母敬上一份孝心,回沧浪园平淡度完余生,还望父亲成全。”
屋里安静的诡异,气氛有些压抑。
皇上木着脸,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清。
地龙烧得很热。
太监宫女后背都有些冒汗,黏腻在身上很难受,可众人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上慢条斯理道:“徐氏已经病逝了。”
李迟僵了一下身子,声音悲锵,“既如此,孩儿再无任何要求,恳请父亲准许孩儿早点回沧浪园。”
皇上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掀起眼皮看了一下地上的人,淡淡道:“朕知道了。”
临走时瞥到桌案上放的心经,顿了一下脚,而后继续大步离开了。
李迟跪着没动,一直到皇上走远才起身。
他缓缓翘唇而笑,笑意里如淬了剧毒。
李宣和李恒打压又如何?
他只需要两句话,一点暗示,就能轻松赢下所有人。
皇上凉薄无情,唯一动过真心的女人,就是自已的母妃。
他刚才提醒了皇上,自已母亲早逝,乳母也没了,现在孤身一人,什么都不奢求。
只要皇上对他母妃还有一丝愧疚之心,就会不顾一切封他为王。
按照他对皇上的了解,封王前,会想办法敲打他,折了他的翅膀。
最简单省事的办法,便是塞给他一个没有任何权势背景的正妻。
未经大宗正院允许,皇子不得随意休妻。他和正妻要一直捆在一起。
没有大臣会把自已的嫡女嫁给他当侧妃或者侍妾,让自已的女儿喊这样的女人一声姐姐。
他没有母族,妻子身份低贱,什么权势支持都没有。
这样的他,除了老老实实当个王爷,还有什么威胁呢?
皇上如此心机深沉,应该立马能想到,谁是最符合条件的正妻人选。
※
飞霞殿。
皇上从永信宫回来后,一直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语。
情绪明显有些落寞。
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奉上茶。
皇上并未用茶,呢喃一句,“朕当年答应她要好好照顾子瞻,可是,子瞻如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敢求。”
贴身太监没吱声。
皇上如此多疑,对李迟的事又阴晴不定,哪有他说话的份。
皇上问,“朕听闻,前几日李迟出宫,去了一家书铺,得了一副东家女儿写的心经,每日看得爱不释手,可是他桌上放的那张?”
贴身太监道:“回皇上,正是。”
皇上抬头看着太监,问道:“你说,若是让那姑娘每天给他写字,陪伴他左右,他会开心吗?”
太监心里发紧。
皇上这是想让李迟娶一个毫无用途的商贾之女,还要寻个光明正大的由头。
他斟酌了一会,回答:“回皇上,奴才是个阉人,不懂这些。奴才以为,应该会开心。既然喜欢姑娘写的字,肯定也喜欢姑娘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