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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蚩那股彻骨的冷劲过去了,便扯开了春回大地。
寿呤不知从哪里打听的,左右庞蕴春猎不打算带着萧鉴,却要带着唐桑。
萧鉴容不得这种憋屈事,有人踩在他的头上,脑中一直指着庞蕴的鼻子叫嚣:“你再这样,信不信我办了你!”
越想底气越足。
可等天黑了,庞蕴在摆弄他新得的刀,雪亮的一排,萧鉴凑到他身边:“……这刀可真亮。”
庞蕴朝他瞥一眼,眼睛漆黑如鹰隼:“你不是有什么紧要事要说吗?”
萧鉴心中劝自己,这刀子亮出来了,不杀人,就要砍人了,他平日里逞凶耍狠惯了,自己去硬碰,庞蕴不好惹,他于是委屈巴巴地道。
“我就想跟你一起去春猎。”
庞蕴乐得笑了一声,萧鉴见他如此反应,急急跟他说:“你怎么能这么偏心,这宫里既然就没有一个单单纯纯的,你怎么不带我去,我这么些日子可是把我能回忆起的,不能回忆起的都告诉你了,你把我利用得透透的了。”
萧鉴越说越理直气壮:“那个什么唐桑,也能说你仇人的倒霉事让你开心吗?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凭什么不带我!”
庞蕴皱眉,真的在思考。
都被这样说,倒真显得是庞蕴的不是了。
“孤同意了。”
春猎那日,又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将萧鉴和唐桑安排进了一辆车里。
庞蕴的车在中间,偌大的轿撵里,萧鉴盯着唐桑的脸看,冷笑一声:“你原本就长这样?”
春猎在乾道山北,是皇家猎场的地界,平日里都有专人管着。
轿撵拐来拐去,唐桑脸上闪过一抹局促:“怎么,我这张脸是我父母给的,难道天底下只允许你一人长这张脸不可!”
寿呤拉了拉唐鉴的袖子,示意他还是收敛锋芒。
唐鉴听着他的语气神色变了,虽然难以启齿,可面前的人仿佛让他越过几年的光影,见到了几年前的谁都不服气的自己。
唐鉴看着他别扭又复杂,任凭谁,看着这么一个不经意一个眼神里都带着刻意模仿自己的人,都不由地觉得背后一阵恶寒。
整个车队停下休整,庞蕴闭目养神听见外面是萧鉴和阑序的声音。
萧鉴在外面小声小气地埋怨:“我有事禀告王上,你就放我上去不行吗?”
阑序:“小奴公子,你还是回去吧,惊扰了我们王上,到时候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萧鉴听到这个名字,就浑身难受。
“我怎么惊扰王上了,我真的有正经事……”
帘子被“啪”地从里头打开,庞蕴盯了他一眼:“上来吧。”
萧鉴上去了,发现里边宽敞得很,而且铺的都是暖和的绒毯,他心中嘀咕庞蕴何时这么怕冷了。
庞蕴手中拿着本书:“你屁股是长钉子了吗?坐不稳。”
萧鉴愣愣看他:“你居然在看楚辞,你不是只看兵书吗?”
庞蕴好像明白他眼里的意思:“这也是李宜告诉你的?”
萧鉴:“……我猜的。”
庞蕴点点头:“过去不爱看,现在爱看了,倘若你上来是问这个,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萧鉴歪头瞧他一眼,摇摇头:“我不回去,一个跟你长得大差不差的人与你干瞪眼,我瘆得慌。”
阑序看萧鉴没出来的意思,甩手意识车队启程,轿撵慢悠悠地颠,萧鉴幸灾乐祸地问庞蕴:“王上你看到那么多张相似的脸,就不觉得恐怖吗?”
“有人要讨好我,”庞蕴闲闲地翻动一页,“我就只有这么一个总所周知的喜好,他们当然是往我身边送人,索性就顺了他们的好意,怎么?这张脸不好看吗?”
庞蕴说话的时候,萧鉴一直盯着他,他那双眼睛,生得实在好,偶尔如此专注的时候,便显得很多情,让人徒生恻隐之心。
突然,车撵遇到一阵颠簸,庞蕴迷眼没晃过神,萧鉴就眼疾手快地顶在了他身后当了他的肉垫。
外面的阑序连忙询问里边的情况。
“王上受惊了,刚一只狐狸乱蹿,马便停了几步。”
庞蕴把脸一冷,对着萧鉴说了声“松开”,萧鉴忙举起刚才搂在庞蕴腰间的手,摆着一款吃痛地模样:“王上可伤着了,我的背撞得好疼,感觉骨头都快断了。”
庞蕴回头瞥了他一眼,对视的一刹那,庞蕴眼里闪过一丝惊慌被萧鉴捕捉到了。
庞蕴脸上看不出情绪,扯了扯衣摆,和萧鉴保持一段距离,淡淡地道:“骨头没那么容易断。”
萧鉴眼神一动:“只要王上没伤到,我就算断几根骨头都是甘愿的。”
“继续走吧,”庞蕴对着外头来了一句,很不当回事的看着萧鉴道,“李宜也教你这些油嘴滑舌的腔调了?”
萧鉴:“王爷没教我,但是我都是对王上真心的,这宫里一传十,十传百,我早就跟王上说不清,何不顺其自然,做王上的人。”
', ' ')('庞蕴一点都不意外,既然互相看得通透,就用不着虚与委蛇:“你那几分真心孤不缺。”
萧鉴闻言面上露出和煦的笑,他把手搭在庞蕴的腕上,没被甩开,他倏忽垂眸,睫毛微颤,像是自语道:“那算我一人单相思好了,我知道,王上身边不缺贴心人。”
到了营地,阑序不敢随意掀帘而入。
“王上,营地到了。”
轿撵的窗口缝隙丝丝光线映出一对交叠的人影,萧鉴把庞蕴的后脑捧起来,闻向他的颈侧与耳后,闻到了属于庞蕴自己的味道,很淡的一股龙涎香。
瞧着庞蕴面上镇定,但其实耳侧已经开始泛红,萧鉴亲了亲他的耳侧,鼻尖相触,他移开了拇指。
阑序看着他们王上闷头往营地而入,仔细看,在庞蕴的唇边有些细小的伤痕,一点点肿,唇角泛红。
萧鉴手枕在头后,躺在床上盯着房顶看,寿呤正在一旁收拾,他拿起一本书:“公子,咱们不是没带书来吗?”
萧鉴拿过那本楚辞,放在胸口,等瞧了瞧天色,他把书揣进怀里,就往庞蕴的营帐里走。
远远的,就看见唐桑犹犹豫豫地也站在营帐外,就进去了,萧鉴倒退几步,探出一个头,他拿出怀中那本书,有种想把纸揉皱的冲动,可胸口里就是有股无处宣泄的苦闷。
过去庞蕴对他就四个字:百依百顺。
对此现在,简直天壤之别。
萧鉴心绪复杂,可看到那些冒牌货在庞蕴面前蹦跶,他心里一点都不是滋味。
阑序看见他,忙道:“小奴公子,唐桑公子里头呢,王上不让人随便进。”
唐鉴抱着手站在外头:“我等着。”
阑序作了个揖:“那公子就等着吧。”
萧鉴脚下点了点:“他们在里面在什么?”
阑序笑笑:“公子,不要为难奴。”
萧鉴稍一思忖:“阑大人是两年前到王上身边的。”
之前跟在庞蕴身边的人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连跟了他多年的近侍从都不曾见到。
阑序脸上堆笑:“小奴公子哪里听说的,奴的确是两年前意外得了长公主的青眼到王上身边的。”
萧鉴听到长公主二字颇尖锐地盯了阑序一阵,问他:“那你见过那个燕国萧鉴吗?你知道他吗?”
阑序俯首:“尤蚩皆知,那是王上立为王夫的人,可惜他辜负了王上,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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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鉴沉默一瞬不应声:“他只是不想成亲,如何死有余辜?”
“凭他大婚当日,就在神策门外刺杀王上,我们王上性命垂危,喂狼都是便宜了他,公子,都说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王上就这点心愿执念,所以才有了你们不是吗?”
萧鉴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厌恶他这张脸又忍而不发。
是因为“他”差点杀了尤蚩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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