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晃大半年过去,贺亦钦找个份新工作,不是设计师,他做了库管员。
很普通的工作,每天单调乏味地重复着。
贺家三口他给了一大笔钱,几乎前些年工作的积蓄都给了出去,跟他们签了断绝关系的协议。而他也彻底从那个城市消失,离开了有那个人的地界。
三线城市也有三线城市的好,空气不错,人不多,拥挤着吃人的建筑少。
生活着舒心。
他换了手机号,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之前的卡没停,也一直在交话费,但他一次都没开机过,就那么收在床板底下的小盒子里。
老板说店里来了个不得了的人,指了名儿地要找他。
他出来一看,面相有点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贺亦钦!你真能躲啊你!你他妈……你知不知道……”
那人一见他就立刻冲了过来,抓着他的衣襟恶狠狠地骂起他。
“你是……白芷襄?”贺亦钦努力记忆起这个名字。
他记得,以前在宋家的时候,他见过这人,不多,最多两次。每次见,这位都像看仇人一样看他,对他有莫名的敌意。他曾经问宋遥,为什么这位朋友会如此敌视他,宋遥只笑着说,看他长得帅嫉妒了,不用管。
听也知道是在胡说,不过因为和白芷襄没什么交情,两个人的关系只不过因为宋遥才见几次面而已,也就没去细想。
如今再见,这位对他还是那么的恨之入骨,这倒让他有些好奇了。
“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很恨我。我有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吗?”贺亦钦问。
白芷襄死死地盯着他,眼圈逐渐泛红,他讽刺一笑:“宋遥他太傻了,你在这儿过得逍遥自在,他却吃尽了苦头!他太不值了!”
听到宋遥的名字,贺亦钦本能地僵住身体。
“他怎么了。”他问。
拳头不自觉攥了起来,
即使过了这么久,可一提起这个名字,他的心还会刺痛,他脑海里关于宋遥的记忆还会立刻清晰。
“他死了。”
白芷襄冷哼道。
贺亦钦愣住,而后皱着眉头道:“你既然大老远来找我,就是有重要的事。请不要胡说八道。”
白芷襄冷笑更深:“宋遥死了,你爱信不信。”
贺亦钦:“……”他看着白芷襄,眼里逐渐爬上愤怒。
他不知道白芷襄为什么在他面前说这种谎,但是咒宋遥死的话,还是让他很生气。
“你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给你带份礼物,宋遥留给你的。”白芷襄拍了拍手,徐榕走了进来。
不到一年,徐榕看起来竟老了许多,头发花白花白的,眼神也不似从前的精神奕奕,浑浊了不少。
他怀里抱了一个婴孩,小娃娃很乖,不哭,走进了他才看到那孩子的五官样貌,心跳逐渐加速,越来越快,甚至到最后几乎要爆炸开来。
那孩子……长得好像宋遥。
宋遥死了。想起白芷襄的话,贺亦钦忽然觉得浑身一阵冰冷,透过灵魂的那种冷。
他冻得哆嗦,脸上肌肉都在发抖。
“徐叔,遥遥呢?”他问。
徐榕痛苦地看了他一眼,愤怒和恨意爬上他的双眼,身影晃了晃,几乎站不住。
“少爷死了。”
“这是少爷用自己的性命给你生下的孩子,少爷临死前让我把孩子交给你,他说希望你好好照顾你们的孩子。”
“贺先生……你为什么,为什么一次都不接他的电话?”最后,徐榕几乎是哭着质问着贺亦钦!
电话?
贺亦钦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他从心里不敢相信,宋遥死了?怎么可能……这孩子……是宋遥给他生的?呵,都在开什么玩笑!
都在骗他!
是宋遥,一定是宋遥!
宋遥又开始报复他了。
对,没错。一定是宋遥觉得不解气了所以又开始报复他了,找个刚出生的小孩儿用来骗他,让他为了他的死而伤心。
一定是,没错的!他太了解宋遥了。
“把孩子抱走!宋遥不会死,这孩子绝不是宋遥的,也不是我的,回去告诉宋遥,让他别玩了!不必再来骗我了!听到没有?!”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一双眼球充斥着凌乱扭曲的红血丝,看起来完全像个疯子。
他跌跌撞撞从店里跑出去,回到住处,撞在茶几上摔碎了玻璃杯,脚掌踩上流血了也不管!
拿出那张被自己藏起来的电话卡,插入手机,他打开一看……全是宋遥的未接来电和留言。
“你在哪儿?”
“你走了吗,不要我了吗。”
“亦钦……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你回来吧,我不恨你了,一点都不了……”
……
“为什么不回我电话?为什么不联系我!贺亦钦!你就那么恨我
', ' ')('吗?!”
“……给我回个电话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亦钦,我们的孩子很健康,在我对肚子里长得好快啊,小白说我可能会死,我跟你说一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
“你什么时候想我了,随时可以回来看我。我就守在家里,等你。”
……
最后一通留言,只有两个字。
“恨你。”
冰冷又决绝的两个字。
贺亦钦想象不到,宋遥怀着孩子大肚子给他一次次打电话,派人去找寻他的踪迹,一次次给他留言时,内心的绝望和痛楚。
他永远也体会不到,孕期大着肚子从天黑哭到天明的酸楚。
“他现在……在哪儿?”贺亦钦跑了回去,抓住白芷襄的手,死死地抓住,问道。
“他死了。”
“死在哪里!!”贺亦钦压抑着声音,鬓发间青筋暴起。
白芷襄愣住,后低头说道:“他是三天前死的。生孩子时死在了手术台上,双性人产道窄,无法产子,只能剖腹产。产夫身体状况太差,孩子取出来没多久他就死了。”
贺亦钦像是在忽然就被抽走了主心骨,一下就跌坐在地,眼睛里空荡荡的,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般,浑身只听到出气声,听不到进气声。
“贺亦钦,宋遥上手术台前交代我,让我把孩子给你。现在任务我的完成了,我走了。”
白芷襄叹息出走,贺亦钦突然拉住他的小腿。
“带我去见他。”
白芷襄回透看着他,摇头叹息道:
“咽气前交代过,若你想看他的墓碑,他拒绝,他说他再也不想见你。他……恨你。”
婴儿的啼哭声,本该让人心烦意乱,可现在这一刻,贺亦钦却被那吵闹的啼哭声,带入了一种十分浓郁的情绪里。
“由不得他。活要见人,死了……就见尸!”
贺亦钦从白芷襄怀里抱走孩子,面容冷峻着说道。
等贺亦钦抱着孩子走出大门了,白芷襄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徐榕也一样,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徐榕按下了手机通话,沉声道:
“少爷,一切顺利。”
【番外紧紧抱住你】
熟悉的宋家,熟悉的佣人。
贺亦钦被保镖拦下,挡在门外。
“贺先生,这里不欢迎您。请回吧。”徐子城道。
贺亦钦怀里抱着孩子,低头看他鼓着嘴巴一吹一吹的模样,男人声音低沉,所有浓烈的感情都内敛着。
“我带孩子回来看看。”
徐子城犹豫片刻后,退了半步。
宋遥的气味还在,淡淡的冷香味,萦绕在鼻息间。贺亦钦抱着孩子走进,台阶节节高去,把人和大地拉开距离。
这房子里每一寸土地,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厨房有东西在煮,掀开盖子一看,是一锅汤,鸡肉鲜香,滚滚袭来。
“阿姨做的吗……”
保姆摆了摆手,“不是我。是……是……”
“哦。”贺亦钦明显没什么心情知道那汤是谁做的,转身就离开了厨房。
宋遥不会做菜,他记得,有一次宋遥试着煲汤差点把厨房炸了,惹得他笑话了好久。
卧室还是那个样子,床上的被子偏鹅黄色,明明是温暖的色调,偏偏盖着那么一个心冷的人。
手掌在被子上揉摸了良久,就好像在抚摸着宋遥的身体一样,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触摸宋遥的感觉,那份弹性、饱满,让人碰触过一次,此生就再也难忘。
窗外有声音,窸窸窣窣的,像是在除草……
这间卧室从窗口看下去,就是后院。宋遥在后院种满了花,他喜欢花,喜欢看花、养花,心情不好的时候坐在藤椅上,嗅着花的香味入睡是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事。
宋遥从窗口向下看,看着看着,身体突然僵住。
喉咙梗着,生痛。
他慢慢张开嘴,手掌伸出窗外,想要呼唤什么,可声音好像被关了紧闭,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眼睛都等到通红!
“y……”
“yao……”
轻的没有一分重量的声音,从三楼的窗口飘飘向下,至轮到花丛之外的藤椅上。
藤椅上有人坐着,背影熟悉,乌黑的发半长着,遮了半截雪白的颈子,撩起头发,耳垂的粉似乎都能认出!
“宋、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名字,他终于喊了出来!
那人如有感应,先是身形僵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直到缓缓回头,贺亦钦都在注视他,一秒钟都不放过,生怕被那人给跑了。
当那张脸终于回过来,贺亦钦感觉自己呼吸都淤滞了,激动不已。
“宋遥!”他又感了一声,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 ' ')('宋遥仰着脸,看向贺亦钦。
两个人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却好像就站在彼此眼前。
“回来了。”宋遥说道。
贺亦钦抱紧了小孩,然后点头,道:“嗯。回来了。”
宋遥从藤椅上站起,挺拔如松柏。
揉了揉酸痛的颈子,他随口说道:“鸡汤煲好了,下来喝汤。”
鸡汤……是他做的?贺亦钦惊讶。
俩人同一桌,言谈克制,不像分别良久的老情人,倒像是重聚情怯的好朋友。
“你……才生完孩子几天,这么出来吹风没关系吗?”贺亦钦捧着汤碗,终于忍不住问道。
“嗬。”宋遥笑得开怀,手指在碗边轻敲:“小白说的?”
“啊,嗯。”
“他说我才生完几天?”
贺亦钦愣了一下,道:“对啊。”
宋遥笑得更开心了,“他骗你的。生下来一个月了,我早没事了。”
“……”
“臭小子,台词不好好背,差点穿帮。谁家刚生完几天的小孩儿就能往外抱的?刚生完的孩子头发毛都没呢,差点被你看破。”
宋遥说完,低下头去,手掌在桌上默默成拳,握紧。
气氛陷入了沉默。
贺亦钦走到身后,弯腰贴上他的背,手臂探向前去,放在宋遥的手上,将其牢牢抓住。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互相隐忍着,沉默着。
直到贺亦钦的眼泪坠在宋遥的侧脸,宋遥转过去面对着贺亦钦,积了无数的痛恨爱怒,此刻都化作热轰的泪水,决堤!
贺亦钦收紧手臂,将人抱住。
嘴唇颤抖着,重重吻上对方的唇。
四片唇紧紧贴合在一起,温热的呼吸死死击打着对方的,压抑的低泣已然不分彼此。
“遥遥,我爱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