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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我连着两天都没有跟宋清寒说过一句话。不管是向我道歉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告白,我都没有看他一眼。狼来了的故事谁都听过,“对不起”说得多了,就成了一句废话,只吵得人耳朵疼。
从他强行把我带回家的那一天起,我和他的关系就已经变质了。我想和他有个体面的故事,却事与愿违。
宋清寒不止一次求我以后搬来这里和他一起住,甚至幼稚地威胁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抓住他的手掌,伤口周围是深红色。我一时冲动,故意说:“好,反正我在哪里你都会找过来不是吗?”
既然他对我的离开不甘心,那我就留在他身边,让他明白即使我们近在咫尺,我跟他也没有可能了。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我不信他还能一辈子跟我纠缠下去。他父母要是敢再对我家动手,我第一个就要宋清寒偿命。
我不想把宋绝的错连坐到他头上,我想过跟宋清寒这辈子再也不见,甚至在心里给他找好了脱罪的借口:他只是那个家庭里无辜的牺牲品。哪怕五十年后意外重逢回忆起少年时的恋爱,也比现在纠缠不休两败俱伤要来得好。是他非要把我逼到这地步上——理智上我不应该这么做,感情上我过去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
那句话像是让宋清寒找到了安全感,我答应他同居之后,宋清寒把电子设备都还给我,甚至不再限制我的自由。
能走动了我自然不会安分地待在家里,在附近找了份兼职干,故意挑的夜班。我没告诉宋清寒地点,他却能每天晚上八点来门口接我回去。我不想在外跟他拉拉扯扯,就假装没看见他,店长却说:“小许,外面那个说是你哥,到点就回去好了。”
我点点头,走到门口,宋清寒自然而然地就要牵起我的手,对我说:“走吧。”我嫌恶地把手插进兜里,没看他的表情,自顾自走在他前面。
“我真的很爱你。”
我停下脚步,把手机壳拆下,里面藏着一枚微型定位器,我不拆穿是懒得和他废话,而非让他得寸进尺。我把手机也一起扔进垃圾桶,咄咄逼人地走到他面前,问:“这就是你的爱吗?”
宋清寒没有说话。
本以为到开学我就能拿住宿的借口脱身,直到孟宁发信息问我怎么申请了走读,我才发觉宋清寒在我背后干的好事。我咬牙切齿打着字,已经在心里把宋清寒剁了八百遍,他却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抢过我的手机,让我早点睡觉,又打了几个字回过去。
“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我质问他。
“生气了?”宋清寒观察着我的表情,说着就来拉我的手,“这次想打哪里,只要是你我永远都不会躲。”
“你真是个疯子。”我抽出手臂转身就要回房间——和他分开睡两个房间是我最后的底线,当时宋清寒一脸不悦地给我收拾房间,嘴上答应得勤快,却动不动半夜钻进我被子里。开始我还跟他吵几句,最后直接把他踹到一边,让他自己演戏去。
宋清寒在我身后轻笑一声,亲了下我的脖子,“晚安。”
回应他的是我用力关上门的声响。
晚上下起了大暴雨,不多时就打起响雷,仿佛连玻璃都要震碎,我把头埋在被子里,被雷声吵得心烦,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一睁眼果然是宋清寒站在门口,我打开灯,刚想让他滚,却看见他的脸色苍白,露出一种极度恐惧的表情。
“你怎么了?”我问他,窗外又是一声雷。
宋清寒却径直走近抱住我,我被他弄得措手不及,他的背在喘气时起伏着,声音断断续续:“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状态不太对,让我没能及时推开他,等他缓过来我又问了遍到底怎么了。他只是说做了个噩梦,梦见了小时候的事。
“他经常把我关进禁闭室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雷声,”他好像快哭了,我僵硬地被他拥抱着,没有推开,也没有接受。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他说:“……抱歉,我回去了,你继续睡吧。”
窗棂在墙上照出苍白的影子,我看着他的背影,很想说一句“要是害怕,今晚你可以留在这里”,还是没能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开口,怕这是他的诡计,更怕自己心软。他轻轻关上门,窗外雨声大作。我知道一旦我开口了,从此没法再对他狠下心。
后来我总是想,要是我当时能把这句话说出口,我们的故事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他自作主张给我申请了走读,我也不再反抗,勉强自己就这么凑合住着,等到宋清寒哪天腻了,我就能一劳永逸少个烦恼。
开学后宋清寒也忙了起来,我和他名义上在同居,实际上总是错开时间,压根碰不上面——这恰恰就是我想要的。在学业面前宋清寒不会开玩笑,无论对我还是对他自己,我们唯一的交流成了每天早晨他在餐桌上留下的早餐,哪怕大部分时候我选择另外买一份。
一天我妈激动地告诉我,周叔那边因为见义勇为,阻拦了一起恶性伤人事件
', ' ')(',申请下来了减刑,可以早两年出来。
只要早点和宋清寒一刀两断,一切都会重新好起来。我决心不因为别的事拖累自己,图书馆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宋清寒跟我要了我的课表,下课后就来我们学校等我,带着我一起回去。
他因为出众的外貌被人拍下来上了表白墙,照片有些模糊,我快速地刷过评论区里一众叽叽喳喳的评论,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没几天又被拍到他挽着我手臂的照片,他得知后躲着我偷偷地笑。搞不好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让我在外面都没法和他装不熟。
好不容易等到暑假,我想着趁早回家趁早摆脱宋清寒,老早收拾好了东西订好机票,却连着三天都没联系上我妈。这实在不是她的作风,平时一天一个视频都嫌我不积极,怎么会失联这么多天?
最后接电话的是陆姨:“小昭,我刚准备打给你。”
她的话语哽咽,平白让我感到不安,我下意识攥紧了手,走到角落问她:“我妈呢?她好几天没接我电话了。”
“饭店失火,她为了让我们先走,自己留在最后,却发生了爆炸,她……”
手机从我手里一下子掉到地上,声音从听筒处模模糊糊传来,朝我宣告这残忍的事实。我靠着墙闭上眼,先是不信,又自虐似的把每个字都在心里过了千百遍,我咬着嘴唇忍住眼泪,甚至没有再问一遍的勇气,生出一种滔天的,不知该向谁发泄的恨意——为什么会这么巧?为什么刚好轮到她?
如果我没有让我妈来这里过年,如果我当初回了家,是不是宋清寒就不会找上门,我就可以早点回去救她了?
这件事会跟宋清寒有关吗,如果无关,我又该怎么办?
无数疑问从思绪里冒出来,我进卫生间开始拿冷水洗脸,把眼泪一并冲下去。做完这一切,我重新打给了陆姨,声音再次镇定下来:“我马上回来,麻烦您把医院地址发给我。”
我开始查找当地新闻,有几家媒体报道了这起事故,火因是液化气泄露,死三伤五,所有客人都及时撤离,图片里是熊熊大火和烧黑了的建筑。我把现场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想起我妈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我的至亲一个个离开我,真心对我好的人也因为我间接被害,也许比起宋清寒,带来厄运的人是我才对。
即使我再怎么难过,再怎么痛恨自己,还是要面对今后几年我要独自一人撑起这个残破的家。我不能一直陷在低落的情绪里。
我浑浑噩噩地登机,几个小时后又下了飞机,回到这个让我爱又让我恨的地方。第一时间赶往医院办完手续认领了遗体,我妈生前就不爱热闹,也不喜欢跟那些亲戚虚与委蛇,我尊重她的想法,不准备大办。
陆姨在一旁擦着眼泪说他们没拦住我妈,我叹了口气,“这不是您的错。”
像她那样的性子,只会为自己救了人感到值得,我感到无力,却无法指责她什么。
我弟已经送到了他舅舅家,我们一致用“妈妈出差去了”的理由哄住他,告诉他要做个男子汉,妈妈才会很快回来了。我不敢想等他过几年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看完弟弟我又去看了周叔,如今也只有我会去看他了。我将母亲的死讯告诉他,第一次见到这个面对什么都乐观厉害的男人掩面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我很快联系好了殡仪馆,请了亲朋好友来见她最后一面。我这几天没睡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看什么都是恍惚的。陆姨作为我妈生前最好的朋友,始终陪着我操办一切,她劝我去休息一会儿,可我一点都不想闭眼,仿佛这样就能欺骗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里每天来来往往多少生命,就连火化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我低着头发呆,工作人员突然喊到我妈的名字——轮到她了。
尸体被运进火化间,大门在我眼前合上,我深知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面,无论如何也移不开视线。无论生前辉煌还是落魄,火化后不过是一捧骨灰。
妈,再见了,我无声地对她说。
室内太过压抑,我在殡仪馆门外看见了宋清寒,差点以为自己又出了幻觉,再三确认发现那真的是他。
“我就问你一句话,这件事跟你有关吗?”
“不是我。”
“好,”我退后两步,“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别再来找我了。
“宋清寒,我真的累了。”
所以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话音刚落,我脚下一个踉跄,再次虚脱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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