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檀实在是很担心梁冰冰的表现。
通常情况下,话是不必说的这样细的,可梁冰冰却像是要事无巨细,把内心的阴暗面全都剖白出来似的,这不禁让人联想起一句很不吉利的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安檀怕梁冰冰会被陈焱气得要去殉情,幸好不等她问出口,话题就有了新的变化。
“陈焱被带走的时候一直有在盯着我看,我没回头,但照样能感觉得到,他现在有权有势,单凭几次所谓的纠缠,恐怕还不能向法院申请人身限制令,不过拖延几个小时应该是没问题。”
“他大概已经忘记,我生完宝宝后,我们在病房里见第一面时,他是如何借口出差,草率的看过婴儿床一眼就要离开,而我则期待他能回头抱抱孩子的场景了。”
这件事对梁冰冰的伤害很深,差点就让她得上产后抑郁,多亏了父母的陪伴才走出来。
安檀没完整体验过生育,但她在妇产科里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产妇,很清楚产后抑郁的危险,更亲眼目睹过新手妈妈歇斯底里的场面,现在得知梁冰冰竟然经受过如此煎熬,心中五味杂陈。
“他现在的心情跟你那时候根本就没得比,对男人来说,生孩子跟一夜风流也没区别,但女人不一样,不仅要经历十月怀胎,更有为此付出的损伤和消耗掉的时间,你辛苦了。”
“没想到我生完宝宝后最想听的话竟会时隔一年有余,从安医生你口中说出来的。”梁冰冰吐出一口烟雾,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安檀话音越发柔和:“我是妇产科医生,理解这些是应当的。”
“不,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应当的。”梁冰冰放下了这几日时不时就会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下定决心般开了口。
“如果有一天我没办法继续抚养宝宝了,你们能不能帮我照顾她?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报答你和容宴西的了,大概只能将一点微不足道的梁氏的股份当成谢礼,如果你们能看得上的话。”
安檀听得心中警铃大作:“怎么会没办法继续照顾宝宝呢?你该不会……你千万冷静一点,会有办法将陈焱绳之以法的,对了,还有容宴西,他已经在派人调查这件事了。”
其实容宴西在离开之前,已经委婉的同她透露过,陈焱早就安排好了替罪羊,就算他们能顺藤摸瓜查下去,最多也只能让他坐几年牢而已,要是他认错态度演得足够好,说不定还是缓刑。
梁冰冰无疑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但安檀想要劝她放弃不该有的念头,也只能是先能瞒一天是一天了。
时间这味良药会治愈一切伤口。
“安医生,我又没说要殉情,你不用这么紧张?”梁冰冰停顿了一下才往下接。
“我只是不确定自己还能像从前一样爱宝宝,所以才想在此之前,替她安排个后路,就当是我这个做妈妈的对不起她吧。我们没这个母女缘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只是对宝宝来说残忍了些。
安檀做梦都希望宝宝能是她的女儿,但却不想因为这种原因得到这个孩子,对梁冰冰的提议避而不谈道:“你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等到尘埃落定,兴许就会后悔,到时候我可不还你。”
现在当然不是适合开玩笑的时候,但她一时间想不出适合调节气氛的法子,只能是赶鸭子上架的带过。
梁冰冰缓缓抽完了夹在指尖的烟,直到被未熄的火光烫到,才想起把它掐灭在烟灰缸里。
安檀没有再问她有没有事,因为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她们赶在陈焱从眼下的麻烦中脱身之前收拾东西离开酒店,然后在去往另一家更靠近机场的酒店之前,先去了一趟医院。
一回生二回熟,梁冰冰这次再走进太平间时,却是不比先前淡定。
“早知道我心理素质这样不行的话,之前就不来看他了。”她想要强颜欢笑,但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哭。
“如果我上次没来看他,以后想起他来,大概会一直是他上飞机前笑着的模样,现在好了,我弄巧成拙,一闭上眼睛就是他躺在冷柜里的样子,要是大晚上的梦到他,说不定会被吓醒。”
程前离世之后,梁冰冰一次也没有梦见过他,就好像小瓷人摔碎前的莫名心悸就是他对她最后的告别了。
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对她们印象深刻,简单登记就要去拉冰柜,但梁冰冰却是阻止道:“我这次不是来看他的,我是来带他走的。”
“你们已经联络好殡仪馆了吗?没有的话,这边可以帮忙介绍。”工作人员按部就班的询问。
无论生前经历如何,人一旦死了被送到这里了,待遇就都是一样的。
安檀可以按照容宴西离开前的建议一样,打电话给容氏的分部负责人,让对方去把后续的一切处理好,但是她没有。
梁冰冰需要一个完全发泄出内心痛苦的机会。
“那就麻烦介绍一下吧。”她选择接受工作人员的建议,反正程前的后事不会在这里办,就算送到殡仪馆去也只是火化,
单是想到这里,梁冰冰心口就是尖锐一痛,直到上了殡仪馆的车都还没缓过来。
安檀曾经送过父亲最后一程,但当时有安成江和容宴西打理火化之前的事,像这样亲身体会一个人变成罐子里的一捧灰的经历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殡仪馆里的工作人员一天要烧不少人,反应已经稀松平常,在确认过梁冰冰可以作为程前的家属签字,并且不需要告别仪式,只想尽快将他的骨灰带走后,便遵照她的意见安排了加急。
很快,梁冰冰就选好了一个颜色相对浓烈的骨灰坛,她戴上工作人员给的手套,抿紧下唇开始捡骨。
安檀在旁边陪着,几乎要不忍心去看她此时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