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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塞外。
边疆之处。
战火已经停息,民众重新过上了安稳快乐的生活。
孩童嬉笑,商贩叫卖。
每个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欢快轻松的幸福神情。
没有人知道指挥战斗的大将军已经失踪了快要一个月。
也没有人知道平日里冷面话少,森严阴寒,暗地却救济帮助百姓的敏安王并没有随大军回到帝京。
连日的快马加鞭,风餐露宿,不错过路上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不错过传闻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崇山峻岭,高峰长坡。
树林葱茏,野草遍野。
两座山峰中间挨着的地方,大大小小的石头堆叠在洞口边缘,边角锐利或浑圆,堵塞住往里继续前进的入口,地上是被压倒的灌木小草,以及被雨水冲刷过还留着的几行脚印。
明显是一个塌陷才不久的洞穴入口。
千夙西,叶鹤霖,以及率领的暗卫一干人等正停留在此处。
“报告千公子,刚刚在附近抓到个来不及逃走的敌方小兵,那人说,洞里面确实困着一个人,衣着比普通的将士尊贵些,已经有二十多天了。”
“知道了,放他走吧。”
千夙西之前在敏安王府,被禁锢锁拷在房内的时候,也读过一些关于边塞外邦的地形风貌,山岭村落的分布图册和书籍,再加上他对敏安王的性格了解,因此才猜测此地有可能会有线索。
暗卫头领拱了拱手,朝身边的手下耳语几句,嘱咐放人。
“你们去拿些炸药来,这堵住洞口的石头太大,靠人可搬不动。”
叶鹤霖朝身后的暗卫吩咐道,之后走到千夙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我知道,他就在里面,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动不动?”
千夙西话是这样说着,眼中的担忧和恐惧却流露的异常明显,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靠在了叶鹤霖肩头。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断水断粮,或许还受了伤,千夙西实在无法想象,敏安王如何才能活得下来。
“傻瓜,我看的出来,他那么喜欢在意你,想好好的守护着你,和我抢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死呢。”
叶鹤霖抱着千夙西,摸了摸他的脊背,安慰道。
“叶公子,炸药拿来了,但是那石头是一整块,和洞口间的缝隙又太小,不好将东西放进去。”
暗卫头领查看了洞口一圈,无功而返,皱着眉头汇报道。
千夙西从叶鹤霖怀中抬起头,退了两步,也走到洞口旁看着。
他的身体和武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是在和叶鹤霖游走欣赏山水间的对练切磋里,更加的精进卓越,放眼整个江湖武林,也是鲜有对手。
叶鹤霖皱着眉,神情严肃深沉,也思索着如何才能破洞而入。
方法自然是有,但是都太慢了。
对洞里的人而言,时间便是生命,一刻也不能再耽误等待。
千夙西只思索沉默了一瞬,便走回他的坐骑旁边,从马肚子上挂着的一只布兜里,取出了一只短小精悍的匕首,样式简约却古朴大气。
那是敏安王曾经送给他的,当时的用途和功能淫乱而下流,裹着刀鞘的匕首埋在他后穴里,抽出插入,操干玩弄了他很久,不必细说,可现在,却是再趁手完美不过的工具与助力。
千夙西走回洞口前,缓慢而沉稳的踱步,快速的观察了岩石的成分和受力情况,用手掌推着感受了片刻。
之后,匕首从刀鞘之中抽出。
一道寒色的冷光闪耀。
千夙西的目光一凝,右手挥动,手腕扭转用力,胳膊左右晃转,身姿和步伐如鸟雀般轻盈灵活,快速而准确的在岩石上划过,只留下几道刀身与石头滑动摩擦的轻微响声。
叶鹤霖定定的看着千夙西行事,面上露出喜色,往后退了退。
几乎只是一阵风的时间,一片树叶都来不及从枝头落到地面上,千夙西也往后退了退,站定在叶鹤霖身侧,将那匕首耐心温柔的擦干净,重新插回刀鞘中,珍重的放入了自己怀里。
而他们面前,原先与洞壁卡得严丝合缝的大石头,四周的圆润边缘上,接近十来处地方,均是“啪嗒啪嗒”的落下大大小小的碎石来。
暗卫头领被千夙西用匕首削下石头的奇景惊得倒吸一口气,嘴巴张得圆圆的,一时间都忘了继续做事。
刀剑虽然锋利无比,但若要以其削石如泥,却只是在传闻故事中听过,从来都没有人亲眼所见。
“去把炸药按照空余出来的缝隙分别放好吧。”
叶鹤霖咳嗽一声,将身后一群惊讶震惊得合不拢嘴的暗卫们唤回神来。
“是,叶公子。”
身后的人这才急急的开始行动起来,动作齐整有序。
过了一会儿,炸药全部都检查完毕,位置也固定好了。
', ' ')('所有人便都退到远处,约莫有十几棵树可以挡住身体的地方。
“砰”。
洞口的大石头碎做一地,噼里啪啦的四溅散开,尘土飞舞。
洞壁却丝毫无损,估摸着也没有影响里面的结构和空间,不至于出现山洞坍塌,掉落碎石的危险。
虽然已经离得很远,叶鹤霖仍然是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千夙西身前,抬起手臂,用袖子挡住了他,生怕有丁点的尘土被风吹了过来。
“千公子,属下先带着人去搬石头了,您们可以等会儿再过来。”
暗卫头领拱手行礼,示意手下们往洞口边去挪开石头。
“嗯,注意安全。”
千夙西点了点头,往外走出几步,朝黑乎乎的洞口焦急的远望着,神情带着期盼紧张和隐藏不住的畏惧,心里是惶恐不安,无所适从。
自己有没有猜错?
那个人会在里面吗?
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好多天了都吃不到东西?
是不是还记着他的嘱咐?
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
暗卫们将大块的石头搬离,清理出了一个大概可容两人通过的口子,便站在两边,等待着千夙西再次下令。
从洞口往里望去,里面是有些暗,便点上了火把照明。
千夙西的手都在颤抖冒汗,不自觉的心跳加速,砰砰直响,神情是压抑的慌乱和紧张,焦急得想立马冲进去,见见他想念担心的人,又害怕得不敢面对,不敢接受最坏的结果。
犹豫且徘徊。
慌张且畏惧。
“别怕,我在这里。”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永远的在你身边。”
“往前走吧,他第一个想看见拥抱的人肯定是你。”
叶鹤霖牵住千夙西的手,摸了摸他的肩膀,鼓励安慰他继续前进,不要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倒停留。
“嗯,他一定不会出事,他答应过我要好好的,绝不食言。”
千夙西回握住叶鹤霖的手,颤抖弱了些,往前迈步。
往洞的深处走了约莫是快要几百步,才发现里面是别有乾坤,造化瑰丽,尽显自然的神奇美妙之处。
却只是对于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的植物和动物而言。
对于不小心闯进来的外人,不速之客,这里是一个精致诡异的囚笼,会慢慢的消耗夺走你的生命。
千夙西和叶鹤霖在洞里左右查找,仔细的寻找着里面人留下的线索和痕迹,越走越深,越走越往下。
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到了最里面,道路崎岖蜿蜒,多变复杂,估摸着山洞已经延伸到了山脚下的岩石之中,在火光的照耀之下,依稀可以瞧得见洞内风景,显示出与外界不同的勃勃生机和欢欣景象来。
叶鹤霖却皱着眉头,盯着那些奇异艳丽的植物,片刻之后,更紧密关切的握住了千夙西的手。
“小心点,走慢一些,这里的植物大多数都有毒,别碰到了。”
叶鹤霖附在千夙西耳侧,轻声嘱咐。
“你也是。”
千夙西内心的忧虑更甚,却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前行。
二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洞内的空间变得更加的宽阔宏大。
而光线依旧是朦朦胧胧的,挂着一层雾气,说不上多么敞亮,但绝对是可以视物,可以看清楚四周环境的,千夙西便将火把灭了。
他往前走着,左右寻查,无果,突然间心有所感的抬起头,洞窟穹顶的最高处,有一道十分狭小细长的缝隙,因此才透了外界的光进来。
岩石或陡峭锋利,或圆润透亮,洞壁光滑,布满苔藓,其上长着数不清的各种绿色藤蔓。
光线顺着缝隙往下洒落,空气中的细小灰尘都瞧得清清楚楚,再映上洞壁周围生长的奇花异草,弥漫的雾气,无人叨扰,自顾自逍遥的仙境一般。
千夙西的视线顺着那道光缓缓落下,便瞧见了一个人。
清晰无比。
激动无比。
忽略掉所有身外之物,忽略掉所有忧虑害怕,甚至有短暂的一瞬,连叶鹤霖紧握住他的手也感觉不到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
一道躺在石头上的静止身影。
一动不动。
沉默且死寂。
千夙西最熟悉了解不过的身影,睡在他身侧无数次,抱过他无数次,吻过他无数次,说着喜欢他的人。
心脏跳的飞快,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掌心里也出了汗。
千夙西知道,理智和情感都告诉他,那便是他要找的人。
激动兴奋的血液都冲上大脑,眼前先是五彩斑斓的绚丽,随后更多的恐惧和畏缩占了主导,视线便有些模糊,注意力无法集中,看不清那抹身影。
看不清那躺着的人胸膛是否有起伏。
看不清那沉默的人是否只
', ' ')('是在熟睡。
脑海里千回百转,脚下却已经是飞奔过去,使了轻功,用最少的时间站定在躺着的人身侧。
是敏安王。
一身黑色的衣物。
褴褛灰暗,好几处都破了口子,边缘处颜色更加的深沉。
在腿上,胳膊上,肩头,有好几处都缠了几圈的破布,上面也有血迹蔓延,布条的颜色发暗。
他的脸色苍白而黯淡,两颊失了红润的血色,嘴唇青紫干裂,好几处都出了血,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处,却是太过于削瘦虚弱,似乎整个人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肌肤裹着骨架似的。
千夙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心头简直是痛得不行。
不知为何,面对着一动不动,满身伤痕,再也不朝他说话调笑的敏安王,千夙西又一次尝到了当年叶鹤霖蛊毒发作,与他诀别时的痛楚和难过。
他抬起胳膊,轻轻的碰了敏安王的手背一下,却十分迅速的撤回了,惊惧不安的看向叶鹤霖。
关心则乱。
再加上山洞里的温度比较低。
千夙西刚才那一下,只风扫过似的碰了一下,并没有感觉到手指碰到的肌肤有任何的热度和弹性,冰冷僵硬的宛若石头一般。
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滴在地上,散线的珍珠似的。
叶鹤霖握着千夙西的手,抱住他,沉默不语,提供给他温暖的肩膀和胸膛,永远的后盾和港湾。
千夙西拿手背抹去泪水,再一次往前走了走,想去触碰敏安王的鼻尖。
却犹豫着,害怕着,手停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
叶鹤霖也快步上前,一只手臂搂住千夙西的肩,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落下,专业而准确的试探鼻息。
生老病死,无人可以幸免。
叶鹤霖见过太多离开的人,年幼无知的,老态龙钟的,哭求着想继续活下去的,释然而再无牵挂的。
所有的一切,他都愿意先去感受,先去体验,再将美好的,光明的东西,告诉传递给千夙西。
这一次,也不例外。
千夙西看了看敏安王的脸,又抬起头,目光慌乱不安,怀着最后的期待和希望看着叶鹤霖。
“傻瓜,哪有摸摸人的手就可以判定生死的,别再哭鼻子了,他没有事,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
叶鹤霖捉着千夙西的手,让他去感受敏安王的鼻息。
虽然十分的虚弱,轻浅如羽毛掠过指尖,却依旧是活着。
只要仍有一口气在,叶鹤霖便能救回他,让人重新精神勃发的站在千夙西面前,气定神闲的开口说笑。
千夙西相信叶鹤霖的医术,也相信敏安王的信念,既然都撑到了现在,自然是渴望好好的活下去的。
“他的手好凉,以前明明很温暖的,老是喜欢牵着我。”
神色低落的千夙西终于破涕为笑,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抹毫无忧虑和挂念的笑容,握住了敏安王的手,轻轻的揉搓包裹,帮人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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