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我？你这什么问题啊，哈哈哈哈。”李郁川没想到对方会问这种问题，但本着客观公正的立场，他还是回答了，“没有你好看，但…应该也不算丑吧。”他自己掂量着自己从小到大收到的评价，又补了句，“应该还是达到普通水平了的。”
徐宣八岁前是能看见东西的，那个时候，就有很多大人总是夸奖他好看，他对自己的印象，就停留在小时候镜中的模样，盲了之后，也无数次听人评价过他的样子，可徐宣总是没有那样一种概念。作为一个看不见的人，别人的外表也几乎不会引起他的好奇，可是徐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和李郁川在一块儿，第一次想要知道一个人是长什么样子的。
“我想知道，你的样子。”
“这个就是，嗯……”李郁川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一双眼睛一张嘴，该怎么形容，“…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怎么好奇这个啊？”
“不知道，就是想知道。”徐宣的手沿着桌角往前伸了伸，在盲人学校里，他们学习用触摸的方式认识事物，“我能摸摸你吗？”
“成啊。”李郁川大大方方地拉着徐宣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脸上，虽然听起来这个要求有点儿奇怪，可是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说，这是最直观的方式，李郁川觉着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就坦坦荡荡地半仰着头。
徐宣的手，总是要比李郁川冷一些，他的手指，轻轻按着李郁川柔软的脸颊，沿着侧脸，慢慢向上，指尖碰到了眉骨，然后是额头，手指钻进发丝，李郁川的头发很软，是蓬松的触感，像是毛茸茸的狗狗，性格也像，特别热情讨人喜欢的大狗，徐宣联想到这里，嘴角都在上扬，手还轻轻拍了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将李郁川的头发给摸乱了，又反复地顺着头发抚摸了几下，李郁川抬眼看着徐宣拍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对方是在笑什么。
手沿着额角又继续向下进发着，滑到了眉眼的位置，在碰到眉骨附近时，徐宣的手更加轻了，条件反射一般，李郁川眯起了眼睛，“我戴眼镜的，但是度数不是很高，所以今天没带。”
“是什么样的眼镜呢？”
“银色的细边框，配了很久了。”
“很合适你。”徐宣现在已经无法分辨颜色了，但是他记忆里，那是和晚上月亮的颜色差不多的一种，那样的感觉应该会很适合李郁川，徐宣微微笑着，拇指从李郁川微闭的眼睑上擦过，碰着柔软的眼睫，沿着李郁川的鼻梁抚摸，平整的额头，鼻梁也很立体，虽然看不到眼睛是深一些的瞳色，还是浅一些的，但大概很合适戴眼镜，徐宣想着，这怎么是普通的长相呢，也一定是好看的吧，他在脑海中试图构建李郁川的模样，一只手好像不够，另一只手也去抚摸，在旁人看来，就像是捧着李郁川的脸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徐宣？”李郁川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徐宣是他第一个看不见的朋友，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本该哪样的，这样被抚摸着，有些奇怪的感觉，因为徐宣的手，同他讲话的方式一样，温柔又缓慢，被李郁川唤着，他的手指终于离开了鼻梁，落到了唇的位置，似乎好奇于那是什么，指尖描摹着唇线，又耗了一阵子，才去触碰唇，柔软的触感也许令他着迷，徐宣指尖按在李郁川的下唇，可这动作看上去就是挑开了唇瓣，李郁川温热的吐息全数喷在徐宣的指尖。
温热的吐息，这里是李郁川对他讲话时，那些愉悦温润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真好啊，徐宣该停下来的，可是却不想，怎么回事儿呢，他也不明白。要是能更靠近些，再靠近些就好了。
徐宣的身体往前倾着，桌下的膝盖也跟着碰到了李郁川的，他的手指仍旧在柔软的唇上摩挲着，因为看不见，所以对这样距离的缩短，也没有明确的感知，李郁川甚至无法后退，他们在咖啡店的一角，除非他会穿墙术，不然就只能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对方抚摸自己的手尽管仍旧温柔，可这样反复摩擦，嘴唇被蹭得发红发热，再这样下去肿了也说不定，于是李郁川又想叫一次“徐宣”的名字，在开口吐出“徐”这个字的时候，嘴唇会变得微圆拱起，看上去就像他在亲徐宣的手指一样，对方的感觉也确实是这样的，李郁川明显地察觉对方的手又停顿住了，他低垂着眼睛，看见徐宣手上有好几块不易察觉的小伤疤，差点忘了要把剩下的那个“宣”字讲出来。
“徐宣……咖啡，冷了。”李郁川抓起面前的咖啡杯，徐宣也跟着收回了手，刚刚李郁川自己也有点儿不对劲儿，好像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变慢了，连思维都被泡得松软了一般，徐宣的手抚摸自己的感觉，像是碰什么易碎品，让人能感受到爱意。人是情感的动物，所以也许会把莫须有的东西美化成喜欢，李郁川知道自己不应该往那方面想，毕竟就算徐宣二十岁了，他还是给人一种十几岁的少年一般的青涩感，也许是因为看不见，他并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获得相应的成长。李郁川抿了一口咖啡，明知道徐宣看不见，还是只用余光去瞧，男孩同刚才没什么分别，像抚摸自己的脸时一样，捧着那只精致的陶瓷杯，咖啡店里不知名的温柔英文乐曲在空气中流转，李郁川的心错跳了一拍，空荡荡地，他的理智叫他摆脱一切旖旎的幻想。
七点钟，太阳早就不知道掉到地平线下的哪里去了，天空已浸成了深灰色，可游乐场中的人造灯光依旧电力充足，依旧明亮，欢快的音乐声循环播放着，冷风中时不时地飘来焦糖爆米花的气味。对于徐宣来说，这一天不能更完美了，从早晨开始就和李郁川在一起，他们一起坐过山车，依靠着彼此，大声喊了也笑过了，其余的时间就安静地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消磨时间，然后到了晚上，连回家的方向都顺路。
“感觉一天比一天冷了。”
“是啊。”
“今天天上有很多星星。”
“嗯。”
脚下的落叶已经干巴巴地失去了水分，踩到上面有哗啦啦的声音，徐宣挽着李郁川，听他说着话，对方说有一条近路可以走，徐宣不知道周边的样子，但从脚下小石砖的触感和落叶的量来感觉，大概是绿化很好的地方，也许是什么街区公园。
“明天又要上班了，你明天有工作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徐宣摇摇头，“明天没有。”
“调钢琴是也分淡季旺季之类的吗？”李郁川把前面路上的石块踢到了草丛里，徐宣的生活好像和他，和其他人的都不太一样。
“供暖的时候会温度湿度有变化，所以前一阵子会多一些，最近都没有什么人。”
“那你不工作的时候都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听音乐，有时候也会把电视打开。”
李郁川习惯了轻松的闲聊，可徐宣的声音好像也沾上了夜晚的冷空气，听了对方这话，他又突然同情心蹭蹭蹭地往上涨，比最红的股票窜得还高，怎么有种如果不是自己叫他出来，徐宣就会一个人在家里枯坐一整天呢，李郁川产生了奇怪的想象，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人和徐宣在一起，只有不断变幻画面的电视机，而他甚至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没事儿，你以后空了，就找我玩，反正我们住得那么近，我可以去找你。”
“好，我还要请你吃饭呢。”徐宣笑笑，他今天的心情特别特别地好。
“这里有个铁轨，你要抬高点儿腿，小心绊到。”
“好。”徐宣按照李郁川的指示做着，铁轨让他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小时候在家附近是有火车路过的，但是好像这条线路废止了很多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