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的鸟屁!”司徒宏骂道:“这是哪个狗嘴里吐出来的?”小允被宏这么一骂,倒真的不作响了,没过一会就起了鼾声。宏这边却怎么也睡不着,正思量父亲得的这怪病,果真是妖魔缠身?那日听母亲唠叨,是父亲多年前在江湖上被人下了毒,当时毒虽解,但未曾想这毒根却是几十年后又发作,害的父亲如今连举步都有痛楚。
司徒宏的父母同岁,今年六十有二,这宏算是他们老来得子。宏隐约知道父母都是出自大户人家的,但后来因什么原因才隐居在这柳家屯,这些事情他们并不多对宏说起。
所以如今虽是小门小户的清贫日子,但家中的规矩,为人的理数却丝毫马虎不得。司徒夫妇对这个独子的宠爱自是不用说,母亲对他每日起居都一一安排。
父亲虽说总是板着面孔,但宏知道其实他也一样宠爱自己,尤其是宏生病的时候,记得父亲日夜守在他的身边。
父亲以教人些拳脚功夫为生,很小的院落中只有两间正房,两间偏房,偏房不住人,只作为厨房及教授武功之用。今年司徒宏见作为灶房的北屋实在破旧,恐若碰个连绵的几日雨天就会倒塌,于是对母亲说了一声就自己张罗着翻修了新房。
宏懂得孝顺,看到父母年事渐高,很早便将家里繁重些的事情担当下来。司徒宏自小得父母宠爱,做事也常是由着他自己的性子。父母都是习武之人,当宏还是四岁的时候便跟这他们舞刀弄枪,他天资聪慧,五岁时司徒双凌剑法已是舞得有模有样。
到了十岁上,一日宏便对父母说从此不学武功,他要学读书,习字,吟诗作赋,特别是绘画。
父母并未指责他,而且都依了他,并以此作为习武的条件。他们省吃简用,为宏请了城里有名的书法高人,很快,他的颜体行书已是在乡里小有名气。以后司徒宏又要爹娘为他请一位绘画的先生来指教他,只是这件事父母一直未能让他如愿。
虽说父慈母贤,但司徒宏却觉得他对父母有着畏惧之心,这畏惧并非真的怕他们,司徒宏只是不喜欢与爹娘亲近,也许因为年龄,村子里与宏同龄的孩子祖父母也有比宏爹娘年纪小的。
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如他们从来不喜欢宏的绘画,水墨丹青,父亲说那不过是匠人做的事,或者是有闲人附庸风雅罢了。司徒宏有时感觉自己被圈在这个院子里,如同囚徒,连二百里以外的伏谷城父母也不允许他去。
明里宏乐于向父母请教剑法,也乐于与村子里的同龄人戏闹,与先生论及笔画的妙处,行笔的神运,用词的雅致,但,宏知道他终究要离开柳家村,外面才是他的世界。***
天色微明,司徒宏便将小允叫醒,小允很是不乐意的样子,宏并不看他,一面将小衣系上一面对小允道:“你以后少来找我,咱们既已做了那等事,你又唧唧歪歪,似是不情愿,好生令我厌烦。
再往后你娶了婆娘,又去做这事,小心娶的是个悍妇,她扒了你的皮。”“我娶的媳妇,她若是敢管我的事,我定打得她三天下不了床。”小允嘻嘻地陪着笑脸道。
“不想与你费唇舌,你今后便不要来就是了。”小允见宏那神色,对自己甚是嫌弃,气哼哼地说了一句:“怎的将衣服穿上了就不是你了!我怎就不能来找你!”
宏答道:“道不合,不相与谋。”说完也不看小允是何脸色,就一个人出了房门。秀水涯是司徒宏最喜欢的去处,特别是心烦时,带上一壶酒,然后坐在涯边豪饮。今早宏心情还好,他只是想看看秀水涯的风景,再舞一套拳,岂不美哉。
还不见早霞,水气正浓,涯边的美景皆是雾里看花,几分朦胧。宏并未用上轻功,只是踢踢踏踏地离涯边越来越近,行走中早将地下的几只漂亮的石子带得满天飞舞,然后身子轻轻一转,伸手握住石子玩赏。
宏只自顾自耍乐,并未在意前面的景物,待他猛一抬头,惊得片刻间收了脚步。几尺之外,雾色里,一红衣人盘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纹丝不动,唯有那衣襟随微风轻摆,几缕凌乱垂下的青丝飘飘摇摇。此时司徒宏已略略镇定下来,他观此人的坐姿,又是在清晨这般僻静的悬崖之处,断定不是那普通的农夫。
可若是个武功高超之人,宏与他已经近在咫尺,此人却未能察觉。宏想了片刻,双脚轻轻点地,一个纵身已飞到了身旁的松枝之上,脚踏松枝,又往前近了几步。
此时雾气似乎散去些,宏居高临下自然看得清楚,不禁又是一惊,此人哪里是身着红衣,那分明是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已被血迹染红,就连面上也有缕缕血痕。
从发青的面色上看,此人不但有伤,而且中毒,司徒宏明白这人正自闭血脉,让血流得缓些,并试图逼出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