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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暗地里的谋算赵荑一时无心理会,她正消化着刚刚得到的消息。
二奶奶侯氏再嫁了!
是的!再嫁了!
赵荑知道侯氏得了老侯爷给的放妻书,一定会再嫁,但没想到不过几个月过去,侯氏竟就二嫁了!
而此刻,右武卫指挥佥事府里依旧红绸高挂。
府里原本只有男主子,现在添了女主子,下人们远比之前紧张忙碌。内宅有了主事的,婆子、婢女们可不敢如之前一样懈怠懒散。
西跨院的花厅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婢女低垂着头,静静擦着手下一个绿釉瓷的抱月瓶。她穿着萱草色的圆领窄袖短袄,外搭秋香色半臂,下身着栗皮茶色长裙,垂下的脖颈莹白,看着美好似一幅画,只稍微多看一会儿,就会发现她机械地擦着抱月瓶的同一个位置,来来回回,似要把瓶子擦出个洞一般。
“郁烟,你在做什么?”管事妈妈脸色不愉地站在门口,大声呵斥。如今老爷娶了太太进门,若是下人再如以往一样没规没矩,她这个管事妈妈哪里还有脸做下去。
“啊!”擦瓶子的婢女惊得手下一抖,抱月瓶沿着几案边沿直直滑了下去,婢女不假思索地右腿抬起,接住瓶子,一手已经托住瓶身。可不知为什么,抱月瓶又从婢女的手里滑了出去,径直落到青砖地上,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妈妈饶命!”婢女似吓得不轻,扑通跪了下去,带着哭音告饶。
“你个该死的小蹄子!大喜日子,居然摔了东西!不许吃饭,跪在这里!不够两个时辰不准起来!”管事妈妈气得两眼圆瞪。越想做好,越有人给她添堵,真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她一边唤了其他婢女清扫瓶子碎瓷,一边忍不住随手打了跪在地上的婢女后背两巴掌,真是气死人!
等几个婢女收拾好,离了花厅,跪在地上的婢女才缓缓抬起头来。若赵荑在,一定能一眼认出这婢女,正是从隆昌侯府被救走的清溪。
清溪,不,现在叫郁烟,长长呼出一口气,不过心下依然极是忐忑。刚刚,幸亏她反应迅速,没有直接接住瓶子,显出身手,露了马脚。
她被那人安排,重新办了户籍,送进牙行,趁右武卫指挥佥事府采买下人的时机,进了这府里。那人让她监视指挥佥事白宣亭大人,若得了机会,潜进白大人书房,盗取印信和与西北军的往来书信。这差事让她很恐惧,可又不敢拒绝。
以往她跟在赵荑身边时,师父只让她护着大房几个子嗣,后来那人让她搅乱侯府。虽然她被两人的命令弄得心态凌乱,但两件事儿,于她而言,都无所谓。反正不过一些内宅纷争,能添乱的,她就烧把柴;不适宜出手的,她就躲得远远。师父和那人都没给特别明确的指令,做到怎样,端看机缘。
可这次不同,那人让她针对的白宣亭是谁?那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宁远将军,如今是护卫皇上的近身亲信。
想到白将军的一身煞气,她就害怕;想到跟他作对,就是跟皇上作对,她更加惊惧。更让她恐慌和没有想到的是,白大人娶了妻,而这位白夫人居然是侯氏,隆昌侯府与二爷和离的侯氏啊。
她知道二爷没了的时候,哭了好久好久,恨不得立即潜去侯府,杀了侯氏。可如今侯氏真的到她面前了,她忽然又害怕起来。
侯氏见过她!她若被认出来,侯氏直接找来白将军,或是联系了五奶奶,她还往哪里藏?她可以杀了侯氏,可怎么能做得天衣无缝,躲过白将军追查呢?她没有任何把握,更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为今之计,她只能联系那人,让那人想办法。
在白府后园西北角,她按约定在靠墙的那棵冬青树上缠了帕子,可三日过去了,那人始终没有露面。她以为帕子掉了,那人没有看到,又偷偷溜去看,帕子仍在,可那人怎么没有按照约定来呢?
郁烟忐忑地离了后园,没有留意到有人从树后探出头来,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冷冽。
白府正院内堂里,侯氏正襟危坐,听几位管事妈妈回话。赵荑若此刻见她,一定认不出这是那个歇斯底里、满脸阴郁的二奶奶。
侯氏生得算不上漂亮,可此刻容色舒朗,肤若凝脂,眼含秋水,嘴角笑意微隐,看着让人顿生亲近。
女人呀,哪有丑的?多数三分容色,七分装扮。适合了自己的身份气度,心态平和愉悦,哪里会不美!
打发了管事妈妈,侯氏软软塌了身子,一只手臂拄上椅子扶手,连声唤着:“快给我揉揉腰,疼死了!”
站在身后的婢女忍着笑,一边伸手给她轻轻按揉,一边说:“太太也不着急处理这么多事儿,老爷若是知道因为这些事儿,累到了太太,该心疼了。”
“哪里就累着了!就是坐得久了,躺会儿就好。对了,给乔儿的东西送去没?”听婢女提到老爷,侯氏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转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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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送去了。小少爷说很喜欢,还说谢谢太太呢。”婢女说。“五奶奶说等乔儿少爷再多认几个字,就会给太太写信。您稍安勿躁,且等些日子。五奶奶是言出必行的性子,不会忘了的。”
“嗯!我自是信五弟妹的。”侯氏说。
没有赵荑,哪有她的今日!五弟妹当初救了她的命,离府时候提点她良多,如今又代她看顾乔儿。
五弟妹说,此生转角,异路而行,境遇如何,端看己心。
她愚钝,但不迂腐。
再遇白宣亭时,她几乎喜极而泣。那是她兄长的同窗,是她曾经一见倾心的深闺梦里人。白宣亭出身寒门,曾经,她知两人全无可能,不敢表露丝毫情义,可少女怀春,哪里遮掩得住,远远的驻足与凝望,亦是一眼万年。
后来,她嫁入侯府,他远走边塞;她深陷内宅苦痛,他征战沙场搏命;她和离归家,他升迁返京。
终于,跨过关山重重阻隔,走过岁月悠悠漫长,她与他,再相逢!
都走过生死一遭,若还顾及世人眼光,岂非白活!
想到白宣亭的疼惜呵护,侯氏羞涩微笑,一如当年少女模样。
“拿纸笔来,我给荑妹妹写信。”她不再是她的五弟妹,而是她心里最最亲近的妹子!
侯氏写着信,不知她的夫君与荑妹妹的堂哥赵二爷此刻正坐在前院的正堂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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