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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姐出嫁了，侯府好似失了所有精气神的耄耋老妪，日日死气沉沉，无声无息。
赵荑对此并不觉诧异。如今大房只她带着几个孩子；二房二老爷不回府，孙氏病得起不来床，姨娘大气不敢出，下人更是个个惶惶不安，只一个襁褓中的六爷，还不知能不能活；三房三老爷流连花丛，周氏被拘禁在内室不得出，葳蕤院空旷无人，程姨娘躲在芴园从不露面，四爷夫妻都不在府里。如此侯府，有勃勃生机才不正常！
赵荑不知道老侯爷怎么想，反正她无所谓，只关起门过自己日子的同时，也等待时机探探程杨的底。
赵二爷暗地里给赵荑寻的青楼女子已经入了京。
女子名柔茹，人如其名，柔媚温顺如嫩芽般。
按赵二爷所得信息，程杨贪财好色，这也是为什么殷师父曾动心思让清浅扮作落魄管家小姐去接近他。不过，清浅实在不适合。不仅仅因为清浅没有官家小姐的气度，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没有程杨喜欢的纤弱柔顺。程杨对这类女子有种变态似的偏好。而赵二爷寻来的柔茹，如据程杨所喜量身打造般。
柔茹的确曾是官家小姐。她的父亲做过正七品的郡丞，因错判案件而获罪流刑，家里女眷一律发卖。柔茹因年龄小，样貌好，被青楼老鸨一眼相中，重金买回，当成头牌调教。赵三爷托朋友搜罗合适的清倌，正好见了，便出高价将柔茹买下，送回京城，安置在了赵荑棠桂坊的陪嫁宅子里。
赵荑见到柔茹时，着实愣了下。她前世今生见过太多各色美女，可若论柔美二字，能比得上柔茹的的确不多。
柔茹身着藤色襦裙，堇色轻纱披帛搭在臂上，看着飘逸若仙。头上朝云近香髻，乌发分股盘交，层叠若云，玉簪斜插，另一侧对称插了翠鸟衔珠步摇，小小的精致珠串随着莲步婀娜，轻轻摇曳，配上一张精致鹅蛋芙蓉面，罥(juàn)烟眉，含情目，粉红桃心唇，看着娇艳欲滴。虽姿态风流，却自有一番淡雅气度。
“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赵荑瞬间想到的就是《红楼梦》中描写黛玉的这句话。真真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儿！
“奴家见过五奶奶！”柔茹盈盈福身，声若鹂鸟。她已得了提点，知道要为眼前这位主子做事，自然表现得愈发乖巧顺从。
“起来吧！”赵荑收了心思，淡淡开口。她对青楼女子没有轻蔑鄙夷。每个人现下的身份都有命运之手的翻云覆雨，过往不顾，来日勿奢，今朝珍重，如是足矣。
“是！”柔茹怯怯应着起身。她遭逢家世巨变，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这五奶奶看她时，眼里没有轻慢，这让她微微松了口气。一个官家小姐，即便被迫委身为妓，骨子里也有折损不去的骄尊。
“想来你已知需做的事儿，可有不愿？”赵荑端起茶盏，轻呷一口。
“奴家听五奶奶吩咐！”柔茹糯声答着。
没有回答愿或不愿。
赵荑心下微叹。她也是傻了，怎会问出这样的话！
“这件事儿办好，我会放了你的身契，给你足以余生安稳的银钱，按你所愿，送你去想去的地方！”赵荑放下茶盏，看向柔茹。
“谢五奶奶！柔茹必当竭尽所能。若能幸不辱命，柔茹想去西南！”柔茹秋水般的眸子瞬间闪过星光。
西南，那是她的父兄流放的地方！
“你可还有其他亲人？”赵荑点头，又问。
“没了！”柔茹垂下头，长睫遮了泪光。
她后来曾偷偷多方打听，得知母亲被一个商户买去做妾室，可母亲不愿，买回的当晚就撞柱而亡。她也曾寻死觅活很多回，可青楼里这样的事儿太多，老鸨自有各种办法防了她自尽，也有各种方法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渐渐没了心气儿，只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如今，总算得了可以挣脱的机会，她知道为余生脱了腌臜，她别无选择。
“你身边需要一个婢女，你来见见。”赵荑没有安慰柔茹。人生一世，为了获得，总要先付出代价，这很公平。没人可以不劳而获，即便有，也终将失去。
“小姐好！奴婢青青！”一个身材高挑的婢女朝柔茹福身施礼。婢女杏眼桃腮，很是漂亮，但右侧面颊一块铜钱大小的淡褐色黑痣损了她的容貌，看着让人难免惋惜。
“青青姑娘！”柔茹还礼。
青青，不，是扮作青青的清浅也不作声，只退了半步，站回一旁。
“旁边宅子我已买下，你明儿个就搬过去。这是租赁契书，牙行那里也安排好了，你没有寻到亲戚，只能暂时赁了宅子住。你是河道郡宁远县人，是宁远县县丞穆遂独女，与县令穆之远是远方亲戚。因幼年丧母，如今父亲又病逝。你父亲是家中独子，祖父母均已谢世，父亲族中无近亲可投。你得了穆县令派人护送，到京城寻外祖家。外祖家姓柳，原在京城经商。你母亲是家中长女，还有一幼妹五岁早夭，只余一个幼弟。你母亲出嫁时，弟弟尚在私塾读书。因你母亲在你四岁时即过世，你对外祖家情况所知均来自父亲的片言只语。而你父素日寡言，你知道的信息并不多。”赵荑把为柔茹编造的身世讲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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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是家中长女，姨母和舅父哪个大些？母亲比姨母大几岁？”柔茹一双含情美目望向赵荑。
“你母亲比姨母大三岁，比舅父大十岁。”赵荑看着柔茹，眼里多了满意。能迅速代入身份，很好！
“父亲与祖父一家相隔数千里，柔茹年龄小，估计出于好奇，会问过父亲如何会娶了母亲吧？”柔茹似乎满眼好奇。
赵荑笑了。不只有漂亮皮囊，还是个有心的聪明人！
“所有细节，你自己补齐就好！这是你的户籍，穆县令四十有五，身高五尺二寸，体态偏胖，肤白短须。家里有一妻两妾......”赵荑把宁远县穆县令的家事情况一一告知柔茹。她回京路上因惩治陇北武社的教头娄晋与穆县令有过一面之缘，后来荀翊途径宁远县，也和对方打过交道。一个想结交权贵，一个想他日运送财物得些助力，各取所需，倒相处愉快。
赵荑想把柔茹送到程杨身边，自然得安排个经得起盘查的出身。穆县令那里已经通过消息，不会穿帮，而且他身边确曾有这样一位去世县丞，也确有这样一独女，只不过对方在穆县令派人送归族里的路上病死了。一个孤女，除穆县令知道后感慨下命运凄苦外，没人理会，自然也没人追究去处。
柔茹这里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待寻合适机会，引了程杨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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