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用过晚膳,回到玄昭寝宫。冷夜语自随他回宫後,玄昭以他有伤在身,坚持要
他如原先那般睡在寝宫,冷夜语拗不过他,也只得作罢。
沐浴更衣後,宫人挑暗了灯火。冷夜语躺在榻上,不觉又想起昨日与玄昭说起
翠凝之事,玄昭只是淡然一笑:「既然你已愿意和我在一起,我自会降旨,撤了赐
婚一事,那什麽驸马府也不必再建了。」
冷夜语惟有苦笑,玄昭说得轻松,那班朝臣却不知又会传出什麽闲言闲语,有
损翠凝名誉。思及入宫至今,翠凝始终未曾来找过他,微觉歉疚。又想封衍一心要
帮他离开玄昭,不惜饮药自尽,结果他却仍和玄昭在一起。世事无常,只白白连累
了父亲,心中不由一阵抽痛。
辗转数番,仍无睡意。翠凝、封衍的模样不停在他脑间轮转,但到得最後,满
心满眼都只有轩辕昊的俊魅脸容,带着宠溺笑容,用那双细长幽黑的眸子深情无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地凝望着他,将他牢牢吸进那深邃黑潭之中。
与每夜入睡前一样,往事一幕幕又在心头流过。那温柔体贴的、当他如珍宝般
小心呵护的轩辕昊,热情似火要将他一同燃烧的轩辕昊,为他情伤痛哭流泪的轩辕
昊……却惟独没有轩辕昊残虐暴戾时的回忆,也许心中早已原谅他了吧。
掩着嘴,肩膀微微颤抖起来——轩辕昊!轩辕昊!
不愿失去自由身,接受禁锢的爱,所以再怎麽不舍,他还是强迫自己忍痛放手
可是,放手之後,才发现他的心早已经被他禁锢。即使永远不再见他,即使逃
到天涯海角,他的心却始终被他抓在手中。
泪水终於忍不住夺眶而去,沾湿了枕褥。冷夜语将头埋在枕间,不让自己哽咽
出声,但全身仍因痛苦而忠实地颤栗着。
蓦地头发被抚摩了一下,他一惊坐起,见玄昭不知何时已站在榻前,满脸忧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地望着他。
「你又在想他了。」
「没有!」冷夜语急忙否认。
「你啊,有时候真会折磨自己。」玄昭又是一声轻叹,目光掠过他犹自泪痕斑
斑的脸,有些无奈:「你何必再自欺欺人?每天醒来,你的枕上总有一片湿痕。我
知道,你每夜都在为他哭。」
「没……有……」强作的镇定终於被轻易打破,冷夜语苦涩地笑了起来:「我
竟然像个女人似的,每天为他流泪,真是没用。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一边笑着,眼泪却簌簌滚落,不绝落在衣间、被上。玄昭默默看着,突然半跪
榻前,双手轻轻摩挲着他披泻腰背的长发,柔声道:「哭吧,有什麽难过,就痛痛
快快地哭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冷夜语反而止了泪,抓着他衣襟,苦笑道:「我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很丢脸?
我都讨厌自己这个样子。」
玄昭正视他:「你在意他,为他痛苦流泪都是人之常情,怎麽能说是丢脸?你
如果不悲不痛,反倒奇怪了。若不是你并不爱他,便是矫柔造作,那才真正可笑
。」
望进冷夜语泛着血丝的眼里:「你其实忘不了他,你是不是每天都盼着他出现
在你眼前?」
冷夜语周身一颤,没有说话。玄昭却已知自己猜得不差,长长一叹:「我原本
不想让你知道的,但看你这个样子。唉,轩辕昊两个月前便已经离开京城了。」
「他早已不在京城了?!」冷夜语瞪大眼睛,揪着玄昭衣襟的手不住颤抖。
「不错。上回依罗行刺失败,迦泺国怕我朝出兵,便先宣战,占了边关四座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池。轩辕昊自动请缨,要求带兵出征,已在两个月前就挥师北上了。」
「……原来,他早就走了……」冷夜语木然道。
轩辕昊,又和上次那样悄悄离他而去了。冬宴一场争执,他回去了离京十里的
别院,而今,去到千里之外的边关。那一次,他还回来看他一眼,这一次呢?
是他说不想再见到他,所以他怪不了他。他,不怪他。可他的心,真的好痛。
轩辕昊,就真的这样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夜夜痛苦流泪。
他、就、这、样、走、了!
「轩辕昊!!!」热泪伴着悲怆呼声泉涌而出,眼前模糊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什麽也听不到,也什麽都不想看,什麽都不想听。冷夜语紧抓着玄昭双肩,埋入
他胸膛悲恸呜咽着。什麽人都好,他只要找个可以让他安心哭泣的地方。
阵阵悲泣早把偏殿值夜的宫人吵醒,赶来看到此景,宫人们个个张口结舌,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後还是在一个机灵的内侍示意下悄然退了出去。
丝毫未注意宫人来去,玄昭抚着怀中颤栗不已的身体:「哭吧,尽情哭吧
!」。
如果可能,他也想陪着冷夜语一起痛哭,因为他的心也一样疼得厉害。冷夜语
就真的那麽在意轩辕昊,为什麽不试着看他一眼?看一眼一直默默陪着身边的他呢
只因为他比轩辕昊迟一步认识他麽?所以就怎麽也追不上,只能看着喜欢的人
在他怀里为另一个人痛苦流泪?
嫉妒和伤心让玄昭用劲握起拳头,但见到那似乎流不尽的眼泪後,所有的愤怒
不平都化作爱怜。他一定会帮冷夜语忘记轩辕昊的,让他不再为他痛苦。他,想看
到冷夜语重新露出真心的、无忧无虑的笑容。他一定可以做得到!
冷夜语凄凉的哭声回荡在整个寝宫内。这是他生平第二次痛哭到如此撕心裂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的地步。第一次是什麽时候?感觉好像已很遥远。
那一次,娘亲把他塞到一个陌生人的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拼命地哭,拼
命地叫,哭喊到嗓子哑掉,还是唤不回娘亲。
从那以後,他就告诉自己不要哭,因为当一个人不再要你的时候,再多眼泪都
无法挽回。他不要再为不爱他的人伤心痛苦,也不要再为抛弃他的人哭泣流泪。他
想要变得坚强,就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他。
可遇到轩辕昊之後,所有强作的坚强统统被他的柔情打碎。他已记不清究竟为
轩辕昊哭过多少回?流过多少泪?但他发誓,这是最後一次!因为他再也没有那麽
多眼泪可以为他而流!所以现在,就让他哭个痛快吧!
这是他最後一次为轩辕昊伤心!痛哭!流泪!
他、发、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
又一封边关告急的文书置於书案,却是迦泺国与北方各蛮族联盟作战,原本好
转的局势又严峻起来。玄昭清俊的眉轻蹙,看来战事还要拖延下去。他批示让兵部
增援军力後,推案而起,遥望窗外景致。
落叶摇黄,已是深秋。
轩辕昊带兵出征已近年余,除了例行公事飞书回传,竟无只字片言问起冷夜语
,倒似全然忘记有这个人一般。玄昭眼眸眯了起来:宫中应有轩辕昊埋下的眼线,
想必冷夜语与他夜夜同室而寝早传入他耳中,以轩辕昊的个性,自然不能容忍。
这本是他刻意安排,以绝轩辕昊的念头,但随着时日推移,原先的得意慢慢消
退,惆怅日涨。
冷夜语那夜一场痛哭後,便绝口不提轩辕昊,心境也似乎突然平复,竟还渐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有了笑颜。玄昭见他日益露出笑容,本是大大欢喜,但不久就觉察不对劲。那淡淡
的笑容宛如面具,让他抓不到真实的气息。若说冷夜语从前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拒
人千里之外,如今只是换成浅笑盈盈,却一样的不容他人窥探内心,甚至将自己封
闭得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玄昭用尽心思,也打不开他的心扉。
想到心烦处,玄昭虽意志坚韧,也不免失落,叹了口气。回身坐定,眼光落在
案头的几本奏摺,脸色沈了下来。
他近一年都未曾踏入後宫半步,只与冷夜语朝夕相处,两人虽始终以礼相持,
流言蜚语早已漫天乱飞。自有些愚忠臣子频频上谏,要他以江山社稷为重,临幸妃
嫔,以求子嗣,玄昭只是一哂,未加理会,谁知这班朝臣竟变本加厉,联名上书,
说什麽要清君侧,除佞臣。此刻越想越气,一击掌,一个黑衣男子悄声走进御书房
侯命,却是无影。他自离开轩辕昊後,便回到玄昭身边随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玄昭传了密旨要他解决那几个罗嗦臣子,心情稍微轻松,问道:「冷公子呢?
是否还在雅阁练剑?」
「是,皇上可要无影请公子过来?」
「不必了,朕只是问一下,不打扰他练剑。」挥退无影,玄昭面上微微漾起笑
意。看来那日送剑给冷夜语是半点不错。冷夜语性情淡漠,对宫中人事更是不闻不
问,每日里只是在雅阁专心习剑。若非玄昭鼓动他练剑,以他的清冷淡泊,还真不
知要如何排遣心中孤寂。
心中孤寂麽?玄昭慢慢敛了笑容,轻声一叹。还以为已经渐渐抚平冷夜语的伤
痛,其实他不过是将冷漠孤独藏到心底更深处了吧,拒绝任何人的碰触。他倒宁愿
冷夜语像起初那样把什麽痛楚都发泄出来,以不至於现在,无法琢磨他的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
蝉纱宫灯静默无声地吐着微弱烛焰,殿内碧玉丹炉不断嫋嫋流溢着龙涎香雾。
玄昭掀开纬帐,如往常一样,见冷夜语所睡的锦榻上已没了人影。他披衣起身,出
了寝宫,一路向雅阁走去。
秋月皎洁,星光数点,将阁前的池塘照得波光粼粼。水面倒映出白衣男子的俊
美风姿,剑气如虹,带起落叶飞花,片片朵朵,均凝绕在男子身周,随剑流转飞旋
,映着他白衣墨发,翩然出尘,令人目眩神迷。
玄昭静静伫立池对岸,目光闪动,隐含激赏。冷夜语确实天资聪颖,悟性极高
,又日以夜继地苦练,时日虽然不多,剑术却可说是一日千里,进展神速。
他微微一笑,折落一段树枝,倏地纵身,足尖在水面浮萍上几个轻点,已跃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池塘,一振腕,树枝向冷夜语颈中划去。
他身形奇快,冷夜语却似一早料到他会出手,轻笑一声,竟不回首,银剑反手
指向玄昭眉间,逼他撤招自救。两人一来一回,过起招来,招数越来越快,月色下
只见两团朦胧人影裹着银芒吞吐,却听不到任何兵刃相接的声音。
突然两人一顿,冷夜语银剑已卷上玄昭手中树枝,轻轻一绞,树枝脱手飞出。
他随即垂剑:「第十七招,比昨夜还多用了两招。」语气略带遗憾。
玄昭捡起树枝细细一看,展颜道:「你前几次都将树枝绞裂,今天却丝毫无损
,这力道控制可是比之前更自如了。」丢下树枝,拍了拍手上尘土,笑道:「只怕
再过几个月,我就得另请高人陪你练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