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一个道士,修了四天道的道士。
准确来说是老道人也就是我师傅,他在把我捡回来的四天前我还不是个道士。那时候,我应该算是个……嗯,通俗点来说那是叫乞丐。
他捡我的原因我一直都觉得有点扯淡,因为他很不礼貌的指着当时跪地行乞的我说我命格不凡,但又仔细查看了我的面相之后遥遥叹息了一声说了句可惜是早夭之数,就在我心中暗自腹诽这闲的蛋疼的老家伙快点离开别耽误我讨生活的时候,那老道似乎很是纠结,然后蹲下身子一脸认真的看着我,问道“但你与我有师徒缘分,要不要跟我去山上做道士?”
我当时犹豫着,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因为我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起先被几个胡广佬骗到山上去,说是一起做那什么替天行道的义士,结果进了土匪窝。
我寻思,这天天饿肚子的鸟日子倒还不如落草为寇,从此吃香喝辣快意恩仇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但显然,我被他们严重低估了。每天和一帮子不知哪拐来的低智流民在山上给人洗衣拖地,狗都不如。
后来,官府上山剿匪,那些平日里吆五喝六的英雄人物,一个个跑的贼快。
我看形势不对,也跟着偷溜了去,路上,那些人在各个当家的房间院子里乱成一团,搁那抢着东西。
我则不然,逆着人群偷溜去厨房,心说你们这帮二货仔子,不想着拿两窝头,天天惦记着金银珠宝,小心有命拿没命花奥。
揣着一口袋窝头,扛着两袋面粉的我,从山上下来了。既然离了那贼窝,那寻思着找个地方干点正经活计吧。
后来东找西瞧倒是打听了个码头的活,可能是看我还算年轻那招人的管事一拍肩膀给我招了进去,本来说是管两餐饱饭,到了才知道只有稀汤喝,被人当苦力给干了有半旬,最后实在受不了那个苦我暗骂一声,“他姥姥的!”于是又给逃了出来。
吃光了山上带下来的窝头和面,左右寻思着,倒不如行乞,反正无本万利,于是我呀,就靠这一路走一路行乞顺带着找找活干,暂时饿不死但也吃不饱的来到了这儿。
我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他“那个能…能吃饱不?”
老道人一抚下巴上的羊角须,点点头,但随即又反问了我一句“你很能吃?”
我赶忙摇了摇头回道“不能吃不能吃”但想着这样骗他也不太好,就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但也吃的不算太少!”
老道人像是没听到后半句,他伸出手在我脸上摸了摸,我不太懂这些,只是感觉那老家伙的手很硬,几根手指在脸上骨头那边捏着像是铁钳子一样。他一只手捏着我的脸,另一只手慢悠悠的掐着手诀,真像天桥下算命的。
过程持续的不长,老道人收回了手,他从怀中取出手帕擦了擦看着我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然后见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喊道“张嘴!”
我愣了一下,就在我疑惑的同时,老道人一只手又伸了过来,卡住我脸那么轻轻一捏,顿时我嘴角张开。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见他伸头过来仔细看了看随即站起身子,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肝火挺足啊!想来平日里也是操劳过甚,跟我在山上调理些日子就好!”
我一听这位还懂医理,连忙追问道“喂,老道,要不你再给我看看,瞅瞅可有其他什么病了?”
老道人白了我一眼,他没好气道“怎么跟为师说话的?”
“是,徒儿错了!”我只得老老实实认怂,谁让我还惦记着人家的饭呢。
“听你口音,北边来的?”老道人在前面走着,在人群里闲庭信步确实有那么几分高人风范。
“啊,我老家河州那边的。”我跟着他,随口答着。看着老道这套衣服,虽然洗了好些遍都开始泛白了,但至少没补丁没残缺不是,看样子还是个有钱的大道士。
如此想着,我心下起了多套近乎的心思,有些谄媚道“师傅,以您老的资历,在您手底下大概得几个道士啊?咱那道馆多大?叫啥名啊?”
那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淡然回道“咱家道宗师承甚久,但等到日后再与你细说。目前观中唯你我师徒二人,自不必忧心住宿。”
我默默跟在身后,撇了撇嘴,心想要是老家伙是个骗子,那大不了再开溜一次。
结果这一走,就是一天过去了。
山高路远,我累的像个孙子,耷拉着脑袋,远远看着那老道人云淡风轻的样子,心说“这老头身体也太顶天了?难不成真活成神仙了?”
老道人见我累的不成样,脸上即是唏嘘又是一副欠揍的模样,他问“你这行不行?总不是要我老头子背你吧?”
我大喘着气,嘴里叨叨着“我…我…我不行了…诶?”
话还没完,便见老道人一把抓过我的肩膀,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鸡仔,被人提溜着。
一路上,就跟做梦一样。老道人脚步轻快在山间行踏,一路上路过山村,走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最终来到山顶。
望着面前不大但错落有致的一间间茅草屋,我有些呆愣的歪倒在地上。
老道人脱了外衣,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里间左手边第三间是你的,去打水洗个澡,冲冲你身上的晦气。”
见我还傻愣愣的坐在地上,老道人不知从哪摸出来一个窝头,对着我脑门一砸。
我吃疼的喊了句“嘛呢?”见是个窝头,顿时脸上笑嘻嘻的嘿嘿傻笑了起来。
“吃完赶紧打水去,待会儿来我屋拿件衣服,入我道门以后就得收拾的体面些。”说着,他指了指旁边小池子处两个空着的木桶。
我一边咀嚼着窝头,一边嘟囔道“这都走一天了,徒儿两腿累的不行,要不明天吧?”
“嘿,你这混小子,叫你去你就去。”那道士从里屋走出来,他换了身不那么严肃的衣服,手里捏了个瓷瓶,从里面倒了倒,滚出几粒斗大的药丸出来,道“吃了这个。”
我看着这黑不溜秋的丸子,心说这玩意不会是啥街头卖艺吃的那种大力丸吧?我可听说了,这东西就一堆发霉的玩意炒出来的,吃多了能吃死人的。
老道见我犹豫,二话没说,就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边嚼还边说“诶,这好东西,活血化瘀生筋补气,你要不吃以后可就吃不到咯!”
我看他不像演的,也拿了几颗丢嘴里尝尝,那药丸味道甘甜,如嘴里倒似糖豆,吃着还有股地瓜味。
老道人嘿嘿一笑“好吃吧,这叫精力丸,可是祖传配方了,不过这地瓜味可是为师在原有的方子上改良出的,在不破坏药性的情况下,还能……”
“师傅,你这地瓜烤糊了。”我嚼吧嚼吧就把药丸咽下去,伸手再问老道要。
老道哼的一声,收起小瓶子指着门口的水桶说“赶紧去,打水地方在山脚下。”
我暗骂这老道真抠门,但一想到来时上山那截路有多长,心里就一阵发苦。
山路并不好走,我磨磨蹭蹭的拿着那两桶水下去,走到一半本来精疲力竭但突然腹中一暖似有无穷精力正缓缓酝酿。
我挥了挥肩膀,感觉到身上轻飘飘的心说“还真是仙丹妙药!”
从山下打水回来,老道已经点起了篝火。
夜晚,清风摇曳,我躺在硕大木盆里,闭着眼。老道人手里则拿着块麻布,他每擦一遍便开口默念起一句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