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也不说话,含笑望着两个斗气的老头,一时间屋里有些尴尬。
乔岐佩和卓秉宸两个,皆是南方地面数得着的人杰。哪还不明白王爷的用意——若是这两个木匣打开,双方确实可以分出雌雄,但这梁子也就结下了。
见两人表情不那么激动,秦雷才开口道:“你们三家都是有抱负的。希望能在复兴衙门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为南方百姓多做点好事,对不对?”
两人点点头,心道,王爷说话好委婉啊。
只要点了头就好,最怕两人挺着脖子硬撑。秦雷微笑道:“孤对八天前的青苗宴,记得还是很清楚。当时就想,有三位良弼众志成城,南方还有何事难得倒本王?”
两人心里的火气渐渐下去,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但还是默不作声,他们知道秦雷想和稀泥,最终让两人平分了事。但他们都认为自己有能力压倒对方,夺得七百份,至少与徐昶平起平坐。
秦雷也不急,还是温言细语道:“看两位火气也消了,那咱们就心平气和的议一议这一成话事权吧?”
两人眼前一亮,光想着怎么从中抢到七百份了,却忽略了这竟是正好是一成话事权。
见两人有些开窍,秦雷趁热打铁道:“两位所求的不过是与徐家平等。在孤王看来你们已经具备这个条件了。”
秦雷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战略眼光、运筹帷幄的能力,都令两人佩服不已。现在听到秦雷如是说,自然恭敬道:“请王爷赐教。”
秦雷笑道:“你们三家原本打算争得两个常议席位,而现在二位相当于已经拿到一个。而徐家却还差了三百份,必须要你们支持,才能得到足够多议事们的委托,拿到另一个常议资格。显然,只要两位团结起来,徐家反而要看你们的脸sè。”
两位老者光想着互相争个高下了,却没想到合则两利这简单的道理。这倒不是两人智慧不够,而是利益相关下,人们都想着自己能不吃亏,但是对方也不愿意吃亏啊?各不相让之下,往往便是两败俱伤,为他人所趁。
现在一听,不由茅塞顿开。卓秉宸拍下大腿道:“若是我们真的争出个高下,损失惨重不说,那败了的一方,也一定会倒向徐家。这样胜了的还是不能与徐家平起平坐、败了的也要仰人鼻息。实在是两败俱伤啊。”
乔岐佩也喟叹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啊。什么事情让王爷一分析,就让人觉得通透,一点都不憋屈了。老朽彻底服了。”服软的同时还不忘拍马屁,怪不得可以教出个总督儿子来。
说着对卓秉宸笑道:“岐佩给老哥赔不是了,您可不能与我一般见识啊。”卓秉宸也一脸歉意道:“是哥哥的错啊,还要岐佩老弟不见怪才是。”
“不见怪、不见怪……”两人既然想明白了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的道理,自然和好如初,甚至更亲密了些。
秦雷也含笑望着两人,表情很是欣慰。
等到两人客套完了,又问秦雷具体的处理方法。秦雷微笑道:“孤以为你们两家联合控制,轮流坐庄就行。这样一来,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着来,而且轮流上台也逼得坐庄的不敢偏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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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木匣没有下楼,下来的却是两个满面笑容的糟老头子。一见他们满脸贱笑、紧密无间的样子,周围一心等着看热闹的人们不由大感扫兴。
他们只是扫兴,有一位却像吃了苍蝇一样败兴。已经反应过味儿来的徐昶 ,正在包厢内对徐国昌低声咆哮道:“他们居然不争了?真是地地道道的两个蠢货!”
一脸无辜的徐国昌腹诽道:“方才人家争,你骂人家蠢货。现在人家不争了,你还骂人家蠢货?那你到底怎样才满意啊?”
这时候,台下的卓文正宣布,卓乔两家最终达成谅解,平分了五百份话事权。至此,上午的招标大会全部结束。午饭后休息一个时辰,将进行议事大会第一次全体会议。
按照小册子上的流程表,主办方将为进入议事大会的一百八十四家提供午膳。在散会前,便有青衣打扮的仆役将一张张jīng美的菜单送到每位与会者的手中。
紧张了一上午,这些新鲜出炉的大小议事们还真有些饿了。纷纷打开淡蓝sè的菜单,便看到这个四折页上有八种菜式可供选择。第一面是荆襄菜、背面是大秦最流行的西秦菜、再往后是什么淮扬菜、南楚菜、东齐菜、中都菜之类,几乎囊括了三国最有名的菜系。每个菜系又有二三十道经典的菜品任君品尝。
饮食有地域之分,但这些生活在社会顶层的士绅们,是不受这个限制的。尝遍天下美食后,往往会偏好一种或几种较合自己口味的菜系。此时见到主办方准备如此充分,这些家主们自然心中舒坦。找到自己喜欢的几道菜肴,填在菜单后面的空白处。
等斟酌着把自己的菜谱定下来后,再选择完酒水后,便是七八个小问题,譬如口味上是重还是淡,吃不吃辣,微辣还是重辣,又没有忌口的东西等等。等把这些问题答完,下面还有一处空白,若是谁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便可以写在上面。
众人兴致勃勃的把单子填完,交还给青衣侍者,便可以随意走动走动,透透气,也可以去隔壁的茶室吃些点心喝点茶水等待一刻钟后的午膳。
二楼包厢里的大议事们,自然可以享受更高的待遇,但是他们无一例外的放弃了,都抓紧时间下楼,走到小议事们中去,拉一拉感情、话一话家常,就连四位督抚大人都不例外。
毕竟rì后采取多数通过制,而且没有哪方获得绝对优势。到时候很可能会出现大议事相持不下,反而要靠小议事的支持才能过半数的局面。所以能多得到一些议事的支持,就会多一些胜算。
望着他们下去的身影,包厢中的秦雷有些欣慰,虽然改变不了少数人决定衙门走向的局面,但是这些大议事们却也不得不俯下身子,听一听小议事们的呼声,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
“干得不错,比一言堂强多了。”秦雷轻声自我夸奖道,还斟上一杯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举杯敬了自己一下。
身为站在南方各阶层最顶端的那个人,他深知在下层面前保持神秘感的重要xìng。馆陶在几乎每rì一封的信件中提过好几次,与身边人太过密切会导致轻慢之心,与下层人太过熟识会难以建立威严。虽然没有直说,秦雷也能明白,馆陶是对自己从前不分尊卑的武夫作风提出了委婉的批评。
所以现在很多时候,他都在静静的品尝寂寞。宁肯在晴翠山庄那吊脚楼上整天整天的待着,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走到黑衣卫的营区,与他们比武拼酒、胡吹海侃。
秦雷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变化到底对不对,但是他相信馆陶,更相信xìng格决定命运。如果不想自己彗星般出场,又彗星般消失,他就必须改变,无论这个过程有多痛苦。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秦雷的思绪,他仰脖把月光杯中血sè美酒一饮而尽,这才低声道:“什么事?”
石敢的声音传来:“王爷,用膳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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