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仰光是个出游的好时间。
距离正式进入连绵潮湿的雨季还有几个星期的时间。
东北方面的群山阻挡了寒冷空气南下,南方广阔的河口冲积平原让来自印度洋的暖流可以畅通无阻的沁润城市里的每一处空气。
除了有点炎热,户外气温经常攀升至35℃上外,天气还是很美丽的。
不过换一种思路想想。
在寒冷的冬春季过后,欧洲大量游客都会每年涌入马赛、里斯本、瓦莱塔这样的海滨城市享受日照和阳光。
阳光不因发达与否,以公平公正的态度照耀着大地。
仰光能提供一样的日光,一样的海风,人均消费则只有欧洲那些阳光之城的百分之五,还是很划算的。
碧蓝的天空像是用画笔刷上的一层半透明的颜料,身边的小姐姐嫩的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
这本来是应该让人由衷的感慨青春美好的时候。
唯一不太美好的就是,在治安条件混乱的国家进行公共旅行,永远会和麻烦不期而遇。
正在一行人等待阿莱大叔去售票处排队买票的时候。
遇上了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一位警察要求把酒井胜子带走到安保处,接受搜查。
“你们是外国人。”警官挺着小肚腩,拉了拉身上的枪带,很是威风。
受军阀武装的影响。
仰光的军警有部分是携带着MKIII型步枪的,这是仿制的以色列加列尔式自动步枪,缅甸政府军的统一配置。
缅甸的军队的重型装备坦克战斗机都是苏系配置,但上世纪曾接受过西方的大量军事援助,轻量化装备不少都是以色列的型号。
阿莱大叔还是高级军官的年代,也是因此派驻的特拉维夫受训。
“这位女士……要跟我走!我需要检查她的特别通行证。”
警官用词保持着相对恭敬,但是语气非常笃定而不容置疑。
他还没有摘下身后的步枪,光是背后枪口处闪烁着寒光的折叠刺刀,已经足够有说服力了。
特别通行证——在仰光,这不是一个新鲜名词。
东南亚是不少外国游客所选择的廉价旅行、享受风俗服务的地方,但是时至今日,缅甸仍然还远没有完全停火。
混乱的时局和政府貌合神离的军阀,金三角永远缴不灭的毒枭……即使放眼整个国家,仰光是座相对平和的旅游城市。
周边也有不少名义上需要特别许可令才能让外国人进入的管制地区。
问题是——
“Officer,我们不去军事管制区,只是去植物园。”女保镖第五次的说出了相同的话语。
连她自己的语气里,都并没有太多能够通过沟通解除误会的自信。
保镖很确定自己的表述,只要有正常理解能力的人都能听明白。
巡警还像是根本听不懂话一样,认为他们形迹可疑,坚持要带他们去火车站安保处接受盘问。
并且要求检查酒井胜子白皙脖子上悬挂着的那只精致的徕卡M11相机的储存卡。
“专业的摄影器材,入境需要进行特别审批。”他神色中充满了抓到他们小尾巴的得意。
看上去像是故意来找麻烦的。
保镖的神色越来越紧张。
让酒井胜子这样的小姑娘去安保室接受搜查,明显不是啥聪明的选择。
要真有什么事情。
傻呆呆的等大使馆工作人员跑来抗议,黄花菜都凉了。
但是因为要乘坐公共交通的缘故,她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打扮的就像陪酒井胜子出行的佣人。
话又说回来,就算拿着自动步枪的是自己。
合法安保也不可能在主权国家和对方的官方暴力机关诉诸武力对抗。
那不是敬业的贴身兵王。
那是嫌活腻了。
“别担心,我能处理。”
顾为经制止住阿旺乱蹬腿的动作,轻轻拉了拉胜子小姐的手,示意对方别害怕。
至于身边的茉莉,小姑娘嘴里含着根棒棒糖,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好奇的转动着瞅着警察的大肚腩。
在小女孩的迷信的世界观里,天底下的事情就没有什么是顾为经哥哥解决不了的。
她一点也不害怕。
“顾先生,解释没用,他是故意听不懂话的……”
阿莱大叔去售票口买票回来,
他拿着五张刚刚买到的五张一等座车票,走回到了他们身边,听了几秒钟双方的话语,就轻蔑的笑了笑。
他微微低头,压低了声音,在顾为经耳边轻声说道:“……你们看上去太有贵气了,他想要索一笔钱当作贿赂而已。”
仰光是个贫富差距巨大,社会割裂感很严重的地方。
顾为经的家庭条件,在德威学校里是个不起眼的小透明,放到整个社会里,看穿着打扮也是很有钱的那批。
酒井胜子更不用说。
这样的妹子走到哪里,人群的目光就被吸引到哪里。
火车站巡警也不是愚蠢到看见有钱人就冲上来的勒索的。
估计是酒井胜子和保镖之间的几个日语单词的交流,以及胜子小姐腋下夹着的那本日文版的《缅甸古迹百科介绍》。
让巡警把他们当成了人生地不熟的东瀛肥羊,准备狠狠的敲一笔。
“很贪心。”
顾为经估算着,这家伙大概想要多少钱。
刚女保镖试图偷偷塞过去一张50美元的钞票,却被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对方甚至拿出手拷来,指控保镖想要贿赂公职人员。
然而。
顾为经分明看见这位“秉公执法”的警官先生瞥了一眼酒井胜子胸脯前的相机。
那神气活现的小表情分明在说“能用得起2万美刀莱卡的人,就拿这点钱出来,欺负老子不懂行,瞧不起谁呢?”
缅甸遇上敲诈,都不算是新闻了。
今年年初就有外国的珠宝商被敲诈了十几万美元曝光出来。
仰光交警敲诈司机,通常两百缅币就满意了。
勒索富人游客,高风险高收益。
警察必须小心惹了不该惹的人,所以往往出手一次,遇上那种有钱又好欺负的,就要赚够足够的钱。
顾为经估计这阵势,手铐都拿出来了,没有十来张富兰克林很难收场。
“顾先生,给钱,您带着珍珠般的女伴,不要吃眼前亏。”阿莱大叔小声提醒。
在东南亚,黑道和警察,在有些人心中代表了水火不容的正义与邪恶。
对有些人来说,除了黑社会搞文身,巡警穿制服外,却都一个样。
不同点在于,黑道是武力能解决的,警察是武力不能解决的。顾为经应该很有钱,但这种握着权利的小官僚不怕你有钱,要是没有足够的本地人脉和势力,人家反而会想要榨出更多的钱。
阿莱大叔不畏惧动手。
即使跛了一只脚,打这类身材发福走样,估计跑个一千米都要累得不死的腐败警察,他也能打十个。
然而优秀的助理需要懂得克制,给雇主提供最明智的建议。
这种情景就算你是伊森·亨特或者詹姆斯·邦德,动手也都很不聪明。
磕着碰着了吃亏的永远是你们这方。
阿莱大叔有点担心顾为经年轻气盛,在女友面前穷讲面子。
对方拿着枪,现在老老实实给钱不丢人,有什么事情回头再说。
说白了。
其实对方就算把酒井胜子带走搜查,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顶多关几个小时小黑屋,扣扣海关条例的某些细则,指责酒井胜子携带昂贵的专业相机入境,有没有提前报备。
酒井阿姨的能量,应该能直接联系上使馆的高级官员。
等使官派人来沟通,等到晚上,也就放了。
不过就是毁掉了一个出行假期而已。
好歹是警察。
好歹是旧首都仰光。
性侵和勒索可不是一个概念,也不是一个罪名。
这里又不是金三角。
金三角军阀控制区有地方武装兼职干劫匪要赎金,这里还不至于。
就算是普通游客,对方也没这胆子,毕竟旅游业也是仰光重要的财政支柱。
但关键是,你愿意赌吗?值得赌嘛?
人家吃定的就是你玉器不愿意和瓷器碰而已。
“要是气不过,等酒井小姐回酒店了,就可以让长辈给仰光旅游局打个投诉电话。肯定会有人给您一个交代的。”
阿莱大叔示意顾为经别冲动。
顾为经也已经准备掏钱了事了。
阿莱大叔说得对,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种情况,回去都不用给旅游局打电话,让酒井大叔发个推特@一下外交部,关注度上去以后,搞不好会有外交官亲自上门道歉的。
就是很气。
而且地方警察蛇鼠一窝。
缅甸军警系统都很独立,最多不过是备个处分或者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缸,说真的人家敢敲你,就不在乎风险。
还是那句话。
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大事。
只是和妹子快快乐乐的出去玩,遇上这类事情总是很恶心。
尤其是,顾为经钱包里也只带了几千缅币和一百美元,可能还要向酒井胜子借点钱去行贿。
“或者我可以打个电话?”
顾为经慌倒是一点也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