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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督府,大门处。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顶端金丝楠木制成的匾额庄严肃穆,台下的石阶干净无一丝灰尘。
门口正一左一右的守着两个阍人,站得腰背挺直,皆是认认真真地在站岗。
左边的阍人见四周无人,就有些放松姿态下来,无聊地寻着另一个阍人聊起话来。
“整日都是看门,这日子过得好生无趣。真想快点入夜,我还能买点小酒来喝。”
右阍人闻言,立即呵斥道:“认真看门罢!若是让上头发现你偷懒,还不断掉你一根手指头!”
左阍人虽心有顾忌,但考虑到今日督府里好些个番子都去猎场了,府中无多少大人物在,没人能发现他偷懒。他便又懒懒地道了一句,“别那么严肃嘛。”
左阍人想了想,又扯了些闲话出来聊聊,“你可知道近日府中发生的事?听说啊,督主和夫人每次见面可皆是火药味十足。”
“夫人也是厉害,竟敢对咱们督主耍脾气哩。若是别人,早就被督主抽筋扒皮剥骨了。”左阍人似乎越说越来劲,又接着道:“你说说,督主会跟夫人吵到什么时候?”
右阍人显然是不想理会的,只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道路,观察着来往的路人是否有可疑之处。
左阍人见他不回应,便百无聊赖地向四周看去,却不料视线中忽地出现了一匹黑马,马背上似乎正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左阍人眯着眼睛远眺,见那男人身形有些眼熟,他有些惊疑道:“督主好似回来了。”
右阍人又是一声呵斥,“又说什么糊涂话?督主今日陪着皇上打猎去,哪里会这么快回府!”
左阍人探头看去,欲看欲觉得马上之人像是秦肆,前头还紧紧地抱着一个女子呢。
那女子……不就是当家夫人嘛!
待他看清了,便立即一合掌道:“就是督主回来了!”
右阍人惊讶地抬头看去,果然见秦肆骑着匹黑马风风火火地归来,一身武袍气势汹汹,衬得他好生威武。
他手上缰绳利落地拉紧,黑马便长长地嘶鸣一声,马蹄儿就稳稳地在门前停下了。
秦肆先是自己下了马,后又朝着还在马背上的青黛伸出手来,似是欲去牵她。
青黛见那伸过来的大手,有些迟疑地握了上去,一借力便轻松地从马背上下来。
她的双脚刚稳稳地落地,秦肆就给她让开一条道,语气里还有星星点点的戏弄意味,“夫人,请。”
他今日怎这般懂得调戏人。
青黛抬眼羞羞地望了他一下,又嗔怪似的扭回视线去,兀自地踏着步子走入府中去了。
秦肆唇角微微上挑,心情似是有些愉悦的,半分责怪的意思也没有。抬腿便走着生风阔步,一并跟着青黛入了府去。
左阍人立即上前来牵着黑马的缰绳,看着适才秦肆和青黛之间的互动又是一阵惊疑。
二人明明不似传闻中那般水火不相容,督主像是十分地宠着夫人,夫人对督主还有些欲迎还拒的意思。
真是摸不透大人物们的心思哩。
右阍人见左阍人盯着秦肆和青黛的背影出神,他便立马低呵一句,“你小子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快快将马匹牵去安顿!”
左阍人回过神,脸上一慌,便立即牵着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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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经历过遇刺一事,心神本就颇为疲累,一入了府,就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她转过身来,见秦肆正跟在她的身后,深邃的眉眼中似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一笑云朗风清,眼尾仿佛也弯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这般阴沉冷峻的相貌,偏偏地就能令人生出勾人心魄的错觉。
她顿时就有些羞了,低低地垂下头去,细声道:“督主,妾身有些疲倦,请容妾身先回房歇息。”
秦肆似是察觉了自己不同于平时的异样,便收起了那副难得的笑意,神情变得淡漠了些,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应道:“本督闲来无事,便一道送夫人回房去。”
他这般严肃语气,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青黛只觉得脸颊上热了几分,也未有回绝的意思。轻轻地点下头,皆随了他。
秦肆便与她一同绕过大堂前的影壁墙,余光瞥见了明间处的异常动静,他眸色一暗,确是不想多作理会的。
明间处的人却似是好不容易等来了秦肆,一见到他的身影,便立即大声怒吼道:“督主!”
似是宗元的声音。
青黛闻声便是一惊,颇为惊讶地侧头看过去。见着前方一幕,便是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宗元确是半分都没有犹豫地朝着秦肆的方向重重跪下。隔着好些距离,都能听到皮肉骨头与坚硬地面相撞的声响。
秦肆见状,剑眉尾端稍稍地一挑,明知故问道:“你这是何意?”
宗元咬着牙道:“督主免去属下死罪,但属下
', ' ')('仍旧是犯了自作主张的错,属下甘愿领罚!”
秦肆墨色的眸子里映着些淡漠,似是轻描淡写般地道一句,“罚什么?”
宗元的声音如震天雷,“按东厂规矩,宗元理应受罚二百大板!”
说罢,旁边立即来了两个各执着一把粗大棍子的番子,还有一个番子拿着板凳上来。
板凳一摆上,宗元就利落地趴了上去,几乎是目眦欲裂地瞪向秦肆,“请督主过目!”
宗元的话音刚刚落下,番子便开始重重地打下板子。
果然是冷血的东厂番子,对待自己的顶头上司,都不曾心慈手软,板板皆是带着十足的力劲打下。
不过是落了七八大板,宗元的背部衣裳处就隐隐地冒出了一点深红血迹。宗元却为了遵守东厂规矩,紧咬着牙硬扛,一点声响都不发出。
“二十大板……”
随着番子有些尖利地声音落下,宗元背部处的衣裳就被打破了一道口子,绽开的血肉混合着破碎的布条子,污秽不堪。
青黛心里猛的一沉,虽说宗元是个练家子,但这般粗的二百大板下去,只怕他不死,也是个无用的废人了。
眼看着一板一板的粗棍打下去,一颗颗血珠便不断地从宗元被血汗浸湿的衣裳处滴落,至尘埃之中,他的脸色也愈发地发白了。
青黛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忍,动了几下嘴唇,像是有话要说。
秦肆沉默着,没有去看宗元,确是一直觑着她的神情,见状便是低声问道:“夫人要为他求情?”
求情?
青黛紧抿着唇,未能言语。
秦肆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冷声道:“他想杀了你,若不是本督及时赶到,只怕死的人就会是夫人了。”
青黛的确心有余悸,现如今还是后怕地很。若是她现在为宗元求情,留得了宗元一命。日后宗元若是再次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她动了杀心,她可不会如此走运地一次次躲过了。
青黛听着不远处沉重的落棍声,神情颇为复杂,只好略微垂下眉眼,不去看宗元的惨状,“宗元是督主的部下,一切便全由督主做主。”
“若是做主的是夫人。”秦肆似是打定主意了问她,追问道:“夫人会怎么做?”
青黛深深地思虑着,宗元对秦肆忠心耿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秦肆着想。若是宗元死了,只怕秦肆就此失去一名忠心的大将。
宗元这次好好地挨了顿重板子,定会让他长长记性的。
她这般想着,又听闻那番子的口中已经数到了八十大板,她便低声回答道:“一百大板,足矣。”
秦肆闻言,墨眸似是染上一层兴味来。转动着眼眸,朝着那挥动着板子的番子看过去,淡淡道:“夫人说的话,尔等可都听见了?”
番子闻声便立即停下板子,齐声回答道:“属下谨遵督主和夫人的指令!”
说罢,番子便又是继续挥动着板子。
青黛见这般,似是隐隐地有些明白了,原来秦肆也没有处死宗元的意思。
他这么安排,便是以她的名义放过了宗元。
秦肆吩咐完下属,便没有了继续停留此地的意思,淡声道:“夫人,回屋去罢。”
青黛无了牵挂,轻应一声,便随着秦肆一同离去了。
而还沉浸血腥苦痛之中的宗元,正抬头朝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看去。他眸色深深的盯着青黛半晌,最终还是愤愤地撇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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