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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对不起……”张佳乐的眼眶也连着鼻子一起红了,但眼中的光芒不曾减弱,反倒愈发坚定:“可是我爱他。非他不可。”
“你……”张妈妈咬着牙,三两步走上前,揪起张佳乐的领口,扬手便作势要打。孙哲平连忙从一边扑上来挡在二人中间,却被张妈妈推到了一边。
她看着张佳乐,嘴唇翕动了许久,高高扬在半空中的手却终于还是没有落在张佳乐的脸上。她颓然放下手,脸上每一丝岁月赋予她的痕迹都在微微颤抖。
“你走吧。”她摇了摇头,转过身,双肩在一瞬间垮了下来。刚开口,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她却只像是麻木了一般任其在她脸上画出纵横交错的痕迹。
孙哲平轻轻推了推张佳乐,张佳乐这才如梦初醒般,从床上扑了下去,连拖鞋也来不及穿,径直抱上了张妈妈的腰:“妈!”
张妈妈的身体一顿,旋即却以张佳乐想象不到的巨大力气扳开了他的手臂:“滚。”
张佳乐还想说什么,张妈妈却一把将他拎起来便向房门外带去:“我叫你滚!你听不到吗!滚!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到最后,张妈妈靠着门框号啕大哭起来:“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孙哲平想要安抚眼前的妇人,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沉默。他看着不远处失了魂般的张佳乐,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
这一记触碰,就像突然间通了电般,张佳乐反手死死捉住了孙哲平的手,高高地抬起了头:“无论如何,我都选择跟他在一起。”他一头扎进房间,拖出未来得及收拾的两个旅行箱,向着张妈妈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走了,您和爸爸多保重。”
说罢,他紧紧扣着孙哲平的五指,咬着下唇,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门。
冬夜的风带着些刺骨的凉,张佳乐不由地缩了缩肩膀。忽而身上有一股温暖覆至,张佳乐回头,却是孙哲平展开了自己大衣的衣襟,将他裹了进去。
“对不起啊,让你这个年也过不好了。”张佳乐抽了抽鼻子,硬生生将即将凝结成形的眼泪又憋回了肚子,强笑道:“我妈那里你不用担心,等她气头过了,我再去跟她聊聊,这事儿肯定就能解决啦。”
孙哲平不做声,只连衣服带怀抱收得更紧:“对不起。”
“咳,早晚会碰到的事情,说什么对不起呀。”张佳乐伸出手蹭了蹭发红的眼眶,“就是咱们现在该去哪?小楼那边该锁了吧?我还不想新年第一天就露宿街头。”
“味道从夏天散到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孙哲平轻轻将他额前的碎发捋至耳后,“回我们的家。”
“嗯。”张佳乐点点头,露出后颈一整片白皙的皮肤,看得孙哲平心中一阵柔软。他从孙哲平的大衣中挣扎了出来,拉着孙哲平迈开了脚步:“那就先回家再说。你可是我看上的人,总有天会让我爸妈接受你这儿媳妇的!”
孙哲平淡淡地笑着,任由他拉着自己、十指相扣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张佳乐自以为掩饰得极好的哽咽与颤抖落在他眼中,却是明明白白。他叹了一口气,从背后一把环住张佳乐,吻了吻他冻得通红的耳廓。
“谢谢你。”
“傻子,谢我干什么。”张佳乐回头,一双通红的眼里终于带了些宽:“我们的日子久着呢,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这是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一年,十年,二十年,我们还有一辈子!”
孙哲平摸了摸他的发顶,拉着他迈开了步子:“嗯,一辈子。”
第六十章
“叮咚。”
夏末的B市,阳光炽烈地从栽满梧桐的小径中落地,疏落落碎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光斑,将往来行人影子的边角都照出些莹莹的碧色,甚至将树荫间不断流淌出的蝉噪声也染成了一片厚重的墨绿。
清脆的门铃声并不能刺破这一潭湖泊般的绿色声浪,在窗外的唧唧虫叫中,几乎微不可闻。于是半躺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幕的孙哲平换了个姿势,全然当作自己没听见。
谁知道,门外那人竟不依不饶地一下接一下按起了门铃。金属簧片的声音连成一线回响在走廊里,竟带了些誓与蝉鸣争高低的意思来。
虑及门外那叫不开门死不休的劲头,孙哲平短促地叹了口气,将电视遥控器反手扔回沙发坐垫上,趿着拖鞋,懒洋洋地打开了自家大门。
门外站了一个笑容满面的男人。
孙哲平静静看了他三秒,伸手就要关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穿着考究高级定制皮鞋的脚以光速卡进了门缝中,借着这一缓,一只手打蛇随棍上,死死扒住了孙哲平家厚实的门板。
“我来都来了你不请我进去?”钟叶北从门缝中探了小半张挂着可怜兮兮表情的脸来,又顺势将门向外拉了拉:“孙少爷你不是这么绝情的人吧?不能够吧?”
孙哲平额角青筋一跳:“我又没请你来。”
借着门缝在他不懈努力下张开至成年男子可以侧身通过大小的机会,钟叶北一闪身挤进门来,嘿嘿一笑,用屁股将门板顶开,将自己还卡在门外的手收了回来,提着一个用缎带绑着的精美盒子,殷勤地在孙哲平面前晃了晃:“这不是来给你过生日吗!”
“我生日在十一天以前。”孙哲平的脸色愈发不善,“出去。”
“别呀!我来都来了,先吃了蛋糕再说啊?排老半天队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你说要不是一片诚心我费那老牛鼻子劲儿干什么呀。”钟叶北拎着盒子,两脚互相一踩,脱了鞋子就往客厅中跑。他将盒子放上茶几,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上沙发,顺带环视四周,大发感慨:“你这儿宽敞还挺宽敞,就是没有人味儿,感觉跟个样板房似的。”
孙哲平眼角抽搐,关了门抱臂斜睨钟叶北:“所以你到底来干嘛的?没人邀你来,再挑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