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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佳乐忍不住笑了出来,却不知道自己之后应该再接上一句什么。幸而孙哲平及时打破沉默:“张副,张佳乐我要借走一个晚上,如何?”
“诶?”张佳乐抬头看他,“不是你来我们房间借一晚?”
孙哲平笑笑不说话,张新杰似乎见怪不怪,掏出一本笔记本,对着手机上被人传到了网上的决赛视频,竟开始复起了盘。
车窗留着缝隙,温柔的风从苏黎世湖中满池的星辰间吹来,带着湖水的潮湿气味。张佳乐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来这儿快一个月,还真是除了赛场和酒店哪儿都没去。”
孙哲平摸了摸他的后脑:“那你刚才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出去玩?”
这还用说么。
但不想让他太得意一般,张佳乐回头瞥了他一眼,又趴回了车窗边,想了想,捂着肚子开口:“我饿了。这边商店下午五点就关门,去外面根本找不到东西吃,只能回酒店吃点。”
话音未落,孙哲平却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包裹来,递给他:“就知道。”
“哇,鲜花饼?”张佳乐接过,三两下撕了包裹在外面的油纸,咬了一大口:“嗯!味道好!”
或许是真的饿了,张佳乐捧着手里的饼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等到他将手中饼啃了个干净,舔着指尖问孙哲平还有没有的时候,大巴车缓缓停了下来。
“到啦。”孙哲平两手一摊,“请?”
却不等张佳乐同意,他索性两手抄在他腋下,环在他胸前,将他轻轻带下了车。
尽管知道张新杰没有看向他们俩,可张佳乐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孙哲平没有留给他犟嘴的时间,拉着他的手,将自己的五指一一与他扣起来,提步向酒店里走去。
或许是夏夜的风太过温暖,张佳乐觉得自己被吹得两颊发烫。
推开门,冷气也拂不去他耳尖的那一点绯色。早已过了十二点,金碧辉煌的大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酒店里金色的灯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他们牵着手的身影,可张佳乐竟觉得自己像是成了那个被牵着手的影子,沉入琥珀色美酒一般的地面里,醉得眼前一片旋转的迷蒙。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你不是说今晚不放我回房间吗?”
“是啊。”孙哲平回头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笑了起来,一口白牙晃得张佳乐别开了眼:“跟我走。”
张佳乐不明所以,可孙哲平话中的笃定与温柔却让他无法去与他再计较什么——此时他甚至连思考都难,只觉得脑内像是被蜂蜜糊满,明明混沌晕眩,但不用细究、明明每丝每毫都向外沁着令人窒息的甜。
走进电梯,孙哲平按下按键,张佳乐就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地向上爬。超过了他所住的楼层,超过了他所知的每个队伍所住的楼层,直到了顶楼。
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响,就在电梯门即将缓缓打开的时候,孙哲平自身后捂住了张佳乐的双眼。
“给你个惊喜。”他靠在张佳乐耳边,口中吹出的温暖气息轻轻拂着他耳尖的茸毛,让他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张佳乐被蒙着眼,看不见眼前的路,脚下的柔软地毯让他的脚步更多了几分虚浮。可是孙哲平宽阔温暖的胸膛就贴在他的脊背之后,面上覆盖的那双手也如此地温柔,直将身后那人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从他身周全数打开的毛孔中,一点点汇入心房,再一点点泵向每一寸皮肤。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行走在走廊里,连脚步声也被地毯吸得干干净净。就在覆在张佳乐脸上的那双手的掌心微微有了些潮意时,孙哲平停住了脚步。
张佳乐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旋即,一股熟悉的芳香气味扑面而来。
他心底隐隐有了答案,眼眶微微也有了些肿胀的灼热感。但他还是跟着孙哲平走进了房间。
遮住眼睛的那双手放下,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在落入房间的清疏月光之下,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无数黄白交杂的花朵。
那一种、在二人之间纠缠了十余年,见证了他们所有悲欢离合的花朵。
忍冬。
就像那一年的小楼里,整整一个房间的花,挤挤挨挨地,从他的脚下,一直蔓延去这间屋子他所能看见的所有角落。
房间的窗没有关,暖熏熏的风从窗外吹来,满屋子的忍冬花瓣都摇曳起来。
“忍冬在苏黎世可真不好找。”孙哲平轻笑了一声,“今晚月亮不错。”
他侧眼,看着连呼吸都开始颤抖的张佳乐,忽然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我爱你。”
张佳乐的呼吸蓦地停了。
迎着那双写满了他无暇深究的复杂感情的眼,孙哲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我以前从来都没跟你说过……”
可是他的话没有说完,道歉还没有出口,一个无比用力的拥抱已然将他包围了起来。
“你不用说,我都懂。”张佳乐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他枕着孙哲平的肩膀,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流淌,将孙哲平的衣服洇透了一小块。
孙哲平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轻轻吻着他的脖颈,却没有再说话。
直到张佳乐胡乱地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自他身上起来,孙哲平才看着他,不自觉地带了一丝丝狡黠的笑:“这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