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低垂,老城区的街道上铺满了万寿菊,烛火摇曳如繁星坠地。那些精心?装扮的花车和雕塑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仿佛两个?世界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百鬼夜行,你?永远不知?道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骷髅,是不是逝去的人。
在?这个?日子,他们终于可以和你?再次相逢。
路上也有不少街头艺人正在表演,salsa舞曲欢愉充满律动感,苏却正?要往前?走?,胳膊突然被人一拐。
她回头,看见几个?画着骷髅妆的姑娘冲她笑着,眼睛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其中一个?拽着她的手就往舞圈里带,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喊着:“dance with us!”
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拉进了欢乐的漩涡里。
那些陌生的姑娘们手挽着手,踩着鼓点转圈,裙摆在风中飞扬。每个人的脸上都画着骷髅妆,却都笑得那么肆意,那么生动。
苏却被感染得忍不住大笑地加入其中。
在?这个?只有死神才会?跳舞的夜晚,她们是一群不知?来处的灵魂,在?音乐里相遇、拥抱,又在?下一个?转身?时分别?。她们跳着,跳着,仿佛要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倾注在?这一刻。
生命的热切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实质。
一曲毕,大家的手都放开,气喘吁吁地笑着。
她们拥抱,用不同的语言道别?,仿佛刚才那支舞已经让她们成为了生命中独特?的过客。
那种陌生又亲密的感觉,大概只有在?亡灵节才能体会?。
苏却回过头,却发?现高凌鸥和史北鲲早已不知?去向。
亡灵节的人流量实在?太大,摩肩接踵,再加上大家都画着彩绘漆妆,主打一个?面对面可能都认不出来。苏却在?群里发?了消息,结果却因为人流量过大,网络连接不佳,小气泡在?屏幕里转了好几圈,也没发?送出去。
看样子给江津屿发?送实时位置也没有可能了。
她挫败地妥协了。
只不过她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总不能因为找不到人而放弃享受这么奇幻而美妙的夜晚吧?
她一路随性而走?,和漂亮的游行演员拍照,也会?因为好听的音乐驻足,购买好吃的小吃大快朵颐。
一个?人只是独自,而不是孤独。
她的心?里有着满满的自我。
直到她走?进一个?广场。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花海,无数支蜡烛在?花朵间闪烁。
像是一个?花海墓场。
人们静静地为逝去的亲人点亮烛火,期待他们能在?今夜归来,说说未尽的话。
苏却从摊贩手中接过一支蜡烛,白色的蜡身?上缠绕着金色的纹路。她在?花海中找了个?空处跪下,小心?地护着火苗。
“爸爸,”她轻声?说,“我又想你?了。”
记忆里的爸爸永远带着笑容,即使生命的最后几天也是如此。他总说人生苦短,要学会?享受每一刻的快乐。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为什?么明知?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还能笑得?那么释然。
蜡烛的光在?她眼前?晃动,突然被一阵风吹得?摇曳。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看见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替她挡住了风。
她抬头,看见一张只画了一半骷髅妆的脸。
那些精致的黑白线条勾勒出死神的轮廓,却衬得?另外一半的脸愈发?生动。
江津屿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目光穿过烛火落在?她脸上。
他们谁都没说话,仿佛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重逢。
苏却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江津屿在?她身?边跪下,从衣袋里掏出一支蜡烛。火焰在?他手中跳跃,映照出他眼底深藏的思绪。
几小时前?,他们终于在?墨西哥城抓到了江图南。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小叔?”
视频里,江图南坐在?镜头对面,嘴角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江津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嘲弄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交易,我的好侄儿。”
这是他们许久以来的第一次正?式对话。
“你?想要江津恒的车祸真相,不是吗?”
江图南将一枚存储卡推到镜头前?,语气轻飘飘的:“这里有当年?车里的录音,还有一些你?应该感兴趣的东西。”
那一刻,江津屿第一次感觉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
“我只有一个?条件,”江图南眯起眼睛,“放过我。”
江津屿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那个?储存卡,冰冷得?像是某种禁忌的钥匙。
结束通话前?,江图南的声?音带着戏谑,在?他的脑中盘旋。
“其实我很?好奇,你?会?不会?打开这段录音呢?小叔,你?真的能接受真相吗?”
“你?应该一直知?道吧,恒叔的死,和你?脱不开干系。”
他突然想起江津恒死的那天。
车窗外的雨拍打着车顶,他不顾一切地赶到现场,却只看见一片狼藉,和一个?被压得?破败的礼物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