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立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津屿。
那辆复古的凯迪拉克缓缓驶入庭院。
他正站在别墅院子里?做临行前最后的检查, 就看见江津屿坐在驾驶座上。指尖一遍遍抚过?脸颊,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眉川间那笼着五年的霜雪,似乎正一点?点?融化。
付立在江家?已经十五个年头。早年受江家?资助求学时, 他就一直追随在江津恒身边。
从校园到进入社会历练,再到接手江家?核心?事务。江津恒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完美继承人——温和有礼, 谈吐不凡, 行事稳重周全。
耳濡目染之下, 付立的处事风格也渐渐向?这位大少爷靠拢。他立志要成?为江津恒最得力的臂膀。
相比之下,江津屿则是个让人头疼的存在。
那时的他, 是京城里?最耀眼?的存在。带着一帮大院子弟,开着改装过?的跑车呼啸而过?, 在三里?屯的夜店一掷千金。人生恣意随性。
人人都说,江家?二少爷不过?是个张扬的纨绔子弟。
付立也这么认为。
付立第一次见江津屿是在江宅书房。
那天?他抱着一摞文?件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懒洋洋地躺在真皮沙发上玩手机,穿着一件暗纹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 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这是我弟弟,江津屿。”江津恒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别理他,他就这样。”
江津屿抬眼?, 冲付立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哟,这就是老爷子给你?千挑万选的助理?长得挺特别的啊。”
付立当时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江津恒这么完美的人, 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不着调的弟弟?
直到那个雨天?。
那天?江津恒临时去港城开会,付立正在整理文?件,突然接到工地的电话, 说新开发的项目出了严重问题。他立刻按照江津恒一贯的处理方式,先通知了质检部门,然后准备召开紧急会议。
等他赶到cbd核心?区的项目现场时,却发现江津屿已经在那里?了。
“你?怎么……”
“路过?。”
江津屿漫不经心?地说,但付立注意到,他的衬衫已经被雨水打湿,袖口沁着水,“地基沉降,施工方偷换了水泥标号。”
付立一脸意外?地看着他。这个整体泡在酒吧或者?赌马场的二少爷,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我已经让工人先撤出来了,”江津屿掏出手机,“联系了德国的建筑加固公司,他们的技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付立犹豫道,“按照江总的处理流程,我们应该先等质检报告……”
“等报告出来楼都塌了。”
江津屿打断他,“我查过?了,施工方和材料供应商有私下交易。他们用低价水泥冒充高?标号,质检报告都是假的。”
“那成?本……”
“成?本会增加30%,”江津屿已经拨通了电话,“但总比项目烂尾或者?出重大事故强。”
他勾起?嘴角,“我们可以起?诉施工方索赔,这笔账怎么都不会有损江家?。”
付立愣住了。
和江津恒那种稳妥、按部就班、权衡各方利益的处事方式不同,江津屿选择直接釜底抽薪,手段雷霆。
那天?之后,付立开始留意这个二少爷。
他发现,这个表面?玩世不恭的人,比谁都清楚这个社会的运作规律和法则。他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提出的解决方案往往比江津恒更加高?明。
甚至,如果江津屿愿意,他比江津恒更适合做这个继承人。
只是他从不在意这些。
他愿意为哥哥献上一切,甘心?充当那个对照组。
可一切都在五年前戛然而止。
江津恒的意外?身亡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所有人的生活都连根掀翻。江津屿像是突然换了个人,眼?里?的光彩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追查真相的执念。
他把自己关?在黑白灰的世界里?,一点?点?变得冷漠,变得狠戾。
这些年,付立看着他日复一日地工作,像是要把自己耗尽。
他以为江津屿再也不会有别的追求。
直到遇见苏却。
那日从墨西哥回到燕北,他去江宅照常汇报工作。
突然听见下人们正交头接耳着什?么。他本来无意于听墙角,可那句“少爷有人了”,令他不觉驻足。
“你?不要瞎说啊,总不会是高?家?小姐吧,他们看起来应该只是朋友。”
“不是高?小姐,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个下人笑得一脸玩味,“但是啊,我在少爷衬衫的领口,发现有一抹淡淡的口红印。而且还有一件衬衫皱得哟……”
按时间来算,那衣服应该是那日在墨西哥城的……
付立抬头看了眼?书房的窗口。江津屿还在批阅文?件,但桌上多了个手机,时不时会瞥上一眼?。
这些微小的变化,都在昭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