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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许元贞的叮嘱,雷俊面不改色。
他同唐晓棠一起出了禹馀天道宫。
雷俊:“依照蜀山派白真君所言,咱们这位新邻居,跟周天道人不是一路。”
既然不是对手,雷俊二人不好直接冒然登门。
他绘制一张灵符,灵符化作流光,从禹馀天飘出,消失在眼前虚空中。
流光并没有离开昆仑。
而是仿佛进入另一个昆仑。
只是各方面风格都与方才的禹馀天有所差异。
仿若仙境的天地间,有部分人在其中繁衍生息。
他们源自昔年汉末大劫之前,便自人间迁徙而来,并最终在其中繁衍,只是当前观之,人口仍不多。
在这方天地中央,同样有一片恢宏广大的道宫矗立,道宫外围清气缭绕,常年有流光遍照四方,仙蕴盎然。
雷俊灵符所化光辉,在这片天地间穿行,不受阻碍,安然飞入道宫中。
少顷,这方清微天道宫内,有身着月白道袍的中年道人走出,身后跟着几个道童。
他立在宫门前广场上,在那里有一尊巨大的鼎炉,香火不断。
道童奉上一炷线香,中年道人点燃后插入鼎炉内。
这一线青烟,斜飞向上,在道宫远方半空中,隐约现出门户模样。
身在禹馀天的雷俊二人见状,当即步入其中。
他们出现在了清微天内道宫前。
那身着月白道袍的中年男子上前:“贫道昆吾派张海鹏,有失远迎,两位道友勿怪。”
“是我们来的冒昧了。”雷俊还礼:“此前听蜀山派白真君提及昆仑中还有丹鼎派一路分支,故而前来拜访,失礼莫怪。”
张海鹏:“哪里哪里,二位里面请。”
雷俊、唐晓棠不难看出,眼前这一身月白道袍的中年道士,和他们一样是九重天修为,只是尚不确定对方道家丹鼎派五气朝元眼下修持有几气。
双方入道宫过程中简单交谈几句,可知对方所在昆吾派,乃道家丹鼎一脉传承,但并非纯阳宫正统。
“昆吾派,并非纯阳宫所传?”唐晓棠好奇。
张海鹏正是昆吾派当代掌门。
他微笑说道:“严格说来,本派勉强可算是纯阳宫一脉支派别传。
本派开山祖师昔年机缘巧合下在纯阳宫一位仙境祖师座前听讲,之后开创昆吾基业,但并未正式入纯阳宫门下。”
雷俊、唐晓棠听对方眼下之意,事情应该是发生在汉末大劫前后,距离如今确实已经有多年。
“蜀山派白真君昔年对本派也曾有过一些点拨,本派上下多年来一直铭记于心。”
张海鹏继续说道:“白真君逍遥自在,一直在大赤天那边,我等不敢叨扰她清修,故而只在关键年节拜会问安。
只是距今三、四十年前,她忽然离开大赤,下落不明。
好在如今她终于重新出山。”
雷俊:“白真君曾经提及,算她本人在内,昆仑中该当有我道门三位九重天之上的仙境高手。”
张海鹏招待二人落座,一旁有道童奉茶:
“准确来说,三位仙人始终不曾一起出现在昆仑。”
对于眼前雷俊、唐晓棠二人来历,张海鹏大致知情,也知道他们此前跟禹馀天周天道人那边发生过什么,所以此刻就只简单说道:
“大赤天那边是蜀山派白真君,她几十年前离开昆仑再未回来过,不过她还在时对本派上下颇为关照。
在白真君离开后,近几十年昆仑只有一位九重天之上的存在,便是禹馀天那边的周天老祖。
直到去年,我们清微天这边,本派方才新出一位道家元神仙人。”
通过白湄,雷俊二人已知这位新生的道家元神,姓赵,其名为赵蟾阳。
要说张海鹏和昆吾派上下,对周天老祖那边观感也相当复杂。
白湄离开昆仑后,对方等于在昆仑三清天中一家独大,不说予取予求也相差不远。
周天道人为了今汉人间那边布置法仪同空桑巫王相争,自是准备多时,调动大量资源,除了禹馀天之外,他也少不得打清微天和大赤天的主意。
只是因为白湄虽然下落不明,但并非没有重回昆仑的可能,所以周天道人虽然踩过界,但多少还是留了些体面。
清微天这边则在新出一位道家丹鼎派元神高手之后,周天道人才为之收敛。
他倒也考虑过款待清微天这边的昆吾派,结一番善缘。
可惜当年赵蟾阳入道时,双方便起过一番龃龉。
再加上谋划空桑巫王法仪从而降临人间自如行走一事,对周天道人来说太过重要,时机不等人,为获取清微天部分资源,他行事亦霸道了些。
近几年虽然周天道人和禹馀天有心以怀柔手段修补双方之前裂痕,但显然不是短时间便能见效。
此番今汉人间大战,清微天和昆吾派这边不参与,没扯禹馀天后腿,周天道人已经谢天谢地。
“本派上下,皆无意外事,唯愿静心修持。”张海鹏言道。
雷俊:“我辈修道中人皆如是,虽世事多变,但希望人间种种,能早日风平浪静。”
张海鹏:“龙虎山天师府一直以来都是道门柱石,令人心向往之。”
双方交谈片刻,唐晓棠左右看看:“贵派赵真君当前不在?”
张海鹏面不改色:“蟾阳正闭关清修,尚不确定何日出关。”
唐晓棠挑了挑眉梢。
周天道人、许元贞、雷俊先前一场大战把隔壁禹馀天打得一片狼藉,这边这么能坐得住?
雷俊则神情如常:“无妨,是我们来的冒昧了。”
他同唐晓棠再坐片刻后,告辞离去。
张海鹏亲自送了他们出道宫:“今日匆忙,慢待了二位,晚些时候待本派做些准备,携礼回访禹馀天。”
然后,他再专门目送雷俊、唐晓棠离开清微天。
“这是自矜仙境之上,不想跟我们打交道的意思?”
唐晓棠笑道:“还是跟当初师姐刚去大汉龙虎山,对面入太清度人洞天避而不见那时一个路数?”
雷俊停步看唐晓棠。
唐晓棠却没有动怒,反而面露好奇之色:“但跟蜀山那位老祖师一样,没感觉有啥坏心思。”
虽然听说对方已经登仙,但她仍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雷俊不置可否:“既如此,两下相安便好。”
如果女皇张晚彤当初判断不错,则眼下在清微天中这位新晋仙人赵蟾阳,乃是身怀太易道体。
虽然没有当面打过交道,但雷俊悟性自然交感天地,大致能揣摩身怀太易道体者,极难被其他人揣度。
当然,唐晓棠眼下的判断,仍然可能是准确的。
但未经更多验证前,多少仍需要挂个问号。
另一边的清微天道宫。
张海鹏目送雷俊、唐晓棠二人离去后,他返回道宫中。
道宫最深处的静室内,一切都仿佛置身一片白色的烟云中。
雷俊二人离去,这白色的烟云微微动荡一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和人打交道真难,辛苦师父了。”
张海鹏轻叹:“其实,并没那么难,尤其这次来的两人,算是好打交道的。”
白云渐渐恢复平静,声音袅袅趋于消失:“不,真的很难。”
…………………
雷俊二人行走在禹馀天中。
“你好像仍有疑虑?”唐晓棠嘀咕:“从刚才到这会儿,感觉你和师姐都怪怪的。”
雷俊:“只是对这位邻居还有些好奇,但应无大碍。”
唐晓棠忽然停步,转头看雷俊。
雷俊斟酌着说道:“据蜀山派白真君所言,这位昆吾派的赵道友,当前年龄应该是七十三岁……”
唐晓棠双眼一点一点瞪大。
雷俊微微颔首:“他去年登临仙境成就元神时,应该是七十二岁的年纪,比唐皇陛下和黄金汗昂沁夫都要更快。”
也比他雷俊和唐晓棠更快。
唐晓棠回过神来,似要说什么,但又忽然闭上嘴,目光闪烁個不停。
雷俊:“早先唐皇陛下在域外虚空意外遭遇他后,对其修为实力和天资根骨,都曾经有过一些揣测,只是当时仍不能肯定,更多是猜度,不过伴随这位赵道友七十二岁便修成元神,基本可以印证唐皇陛下先前的猜测。”
唐晓棠一言不发,背着手绕着雷俊转圈,走个不停。
雷俊继续说了下去:“如无大意外,应该是道体根骨,自然悟性……”
唐晓棠猛地止步,停在雷俊面前,双目瞪圆。
雷俊轻轻点头:“应该都是先天资质。”
唐晓棠定定站在原地。
她的视线越过面前雷俊,望向雷俊背后空荡荡的天地。
他们离开清微天重返禹馀天,便是自那边过来。
雷俊瞄了一眼。
对方目光看似直勾勾注视前方,但双瞳中似是没有焦点。
禹馀天空气中,此刻一片安静,只有轻微风声。
良久后,雷俊终于再开口:“小师姐……”
唐晓棠闻声回过神来,转头瞅了雷俊一眼。
然后她却一言不发,径自而走,从禹馀天,从昆仑中消失。
虽然一个字都没说,但雷俊仿佛从目光读出意思:
你那张毒嘴,免开尊口!
当前没有虚空门户,唐晓棠也不介意。
肇元珠法象一现,当场洞开昆仑虚空,然后她便消失于其中,天地界域震荡间,景象很快平复如初。
雷俊摊摊手掌,随手取出画纸,然后勾勒几笔,带回禹馀天道宫。
留在那里的许元贞头也没抬:“晓棠跑了?”
雷俊双目中天通地彻法箓的光辉流转:“先返回今汉人间,然后回大唐那边去了。”
许元贞:“跑回山门祖庭闭关修行去了?”
雷俊:“是啊,什么都没说,就回去了。”
说话同时,他将几张画纸递给许元贞。
上面画像比较粗劣,但人物表情栩栩如生。
许元贞接过,仔细看后,嘴角少见地勾起笑容,看得津津有味。
雷俊同样不担心唐晓棠。
诚如女皇张晚彤曾经调侃,此事对唐晓棠或许对造成一些心理波动和冲击。
但依唐晓棠一贯的心性,知道此事未必是坏事。
何况,虽然赵蟾阳避而不见,但消息早晚会传入唐晓棠耳中。
“我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大赤天那里你如果想去,就自己过去。”
许元贞收好雷俊带给他的简笔画后,随手一扬。
一张用以封禁灵物的符纸,落到雷俊手中。
雷俊把玩几下,已知其中奥妙:“颇为灵动,如有神思,活跃异常,是昆仑之宝?单凭这一样东西,不足以再拔高小师姐已经清静层次的悟性,还需别的机缘,甚至是很多机缘。”
许元贞:“这是周天道人的私藏之一,正是因为你说的原因,所以此宝才一直留存至今,叫周天道人舍不得直接炼化使用。”
雷俊看了看手中灵符:“他也算是煞费苦心,我方才在这禹馀天道宫中转了转,如果没看错的话,项璟,也就是潘海林的混元仙体,恐怕不似大汉龙虎山一脉早年宣传那般根骨天生,而是后天提升起来的。”
若非如此,他纵使文武皆不成,也可尝试联络龙虎山学道,不至于步了汉皇项成元后尘,踩进空桑巫王挖的大坑里。
混元仙体如果有机会向上更进一步,对应的便是赵蟾阳的太易道体。
“可能是这样,但这里没有更多讯息留下。”许元贞随口言道。
雷俊颔首:“若是能确定后天成就混元仙体所需的各种条件,对本派而言,亦是新的底蕴积累。”
他收好灵符,辞别许元贞:“我去大赤天那边看看。”
许元贞:“嗯,你随意。”
雷俊:“大师姐你此番情况似乎略有不妥,晚些时候也回山门祖庭休养一番吧。”
许元贞随意地挥挥手。
雷俊出了禹馀天道宫。
白湄本人已经表态,他便无顾忌,直接从禹馀天前往大赤天。
和方才去往清微天时一样,眼下入大赤天,雷俊仿佛从一重昆仑天地,前往另一重昆仑天地。
这里同样灵气盎然,同时有部分人在其中繁衍生息。
甚至还衍生出一些规模不大的炼器派传承,但无正宗蜀山道统。
白湄昔年在这里,显然并没有再带徒弟的打算。
连大赤天中的道宫,都不及禹馀天那边宏大。
雷俊放眼望去,就只见一座险绝孤峰,屹立在大赤天中央。
有少许修士自山下前往山上,打理一座看上去有些简陋的道观。
这里便是白湄当初在昆仑的道场,风格同清微天昆吾派以及禹馀天周天道人的道宫相比,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