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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请问柳巷怎么走?”
那声音不大,清透得跟甘泉一样,单一听就凉快到了心底。
环卫大爷从盛夏的树影下仰起头,老花眼盯半天才辨认出对方是个帽子下戴口罩的高瘦青年。
要换了平时,肯定把这类鬼鬼祟祟的人逮住往局子里塞,可今天他就跟被蛊惑似的,鬼使神差地给指了方向。
“谢了。”池浔迅速离去。
从季燃舟身边逃出来已经有两个月了。
那天和季燃舟去的游乐园是池洵曾经去过的,而那天正好是周末又赶上游乐园促销,人流量暴涨,他谋划已久趁乱逃脱。之后他没有去找任何熟人,而是一直不停转换藏身之处。这期间,他乔装打扮成不同风格,什么工作都做过,只要满足两个要求——不需要身份证,以及不容易引人注意。
他就像一个亡命之徒。一路辗转,终于来到他和父母小时候住的小楼。
他不相信季燃舟的话。被关起来的那些天,他每天都在思索关于他母亲莫思棠的事情。当年莫思棠在演艺事业上正有起色,认识身为数学老师的父亲后,立刻退出演艺圈生下池洵做了全职太太。
父亲池逸喜欢寡淡朴实的生活,莫思棠便也精打细算,跟着丈夫朴素起来,唯独把最好的留给池洵。直到4岁那年池逸横死家中,莫思棠为了抚养池洵长大,才不得不回到演艺圈做起了十八线演员。
池洵对父亲的印象已经模糊了,但母亲是极其温柔的人。即便季燃舟当面辱骂莫思棠,她也一如既往对这个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的儿子温柔无比。
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是他口中的小三?
房间在三楼,池洵蹲下身,在破旧防盗门的门框下面摸出一把钥匙。忘记是谁摸着他的头说,以后回家我们要是不在,就在这里摸钥匙。他不敢迟疑太久,轻敏快捷地打开门,但废了很大力气才成功转身。
房间里陈设整齐,家具旧而不破,桌上还放着一束干花。莫思棠死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打扫,现在积了许多灰,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没有人来过,这里很安全。季燃舟极度厌恶莫思棠,更不可能来这里。
池洵路过客厅,来到书房,他不敢抬头看天花板。杀害他父亲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他有些眩晕。
桌上有些零乱,还摊着一套高中试卷。书架上分类很乱,逻辑学、数学、文学、生物、金融、计算机等各类领域的书都有。池洵随便拿了一本,一股微潮的书页味,泛黄的纸张也很皱了,这是被翻看过数次的痕迹。
他细致小心地在房间里翻找,企图从池逸这里找到一点关于莫思棠的信息,然而毫无所获。不知过了多久,池洵在底层书柜的死角里找到一本诗集,书的第二三页两角被粘起来,快速翻找的情况下很容易忽略掉。胶水早就干了,池洵轻轻撕开,上面潦草地写了一节短诗。
“罪恶的野火,
暂时消逝了,
只余下,
——黑色灰烬。”
池洵几乎是瞬间合上书放回原处,门已经被猛地砸开了!他毫不迟疑地打开窗,跃上窗棂。这是老式建筑,窗外到处是棚户水管,容易逃跑且极具干扰性,留在房中,只会落得个瓮中捉鳖的下场。
他跃窗的刹那,正好看见季燃舟捏着鼻子,在众人的簇拥中一脸悠哉地走了进来,视线相撞,两人的脸几乎同时一沉。
季燃舟目光一凛,眼睁睁看着池洵的衣角消失在窗外。
“老板……他消失了。”秘书后退一步,提醒道。
半晌,季燃舟才扭了扭脖子,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池洵从巷子里飞快窜出去,他必须迅速和季燃舟拉开距离,再伺机躲藏,否则在季燃舟的搜查范围内被找到实在太简单了。
他专挑人流密集的道路,中途还潜进一间网吧顺了件搭在椅子上的衣服,留了张钞票。
关于躲藏,这两个月以来他已经很熟练了,他不是没想过联系季询深,毕竟那是当下唯一有可能制衡季燃舟的人,但他实在不想和季家人有任何关联了。
天黑的时候,季燃舟还是没有追上来。池洵丝毫没有松懈,一路照旧躲躲藏藏,知道第二天凌晨才在桥下小憩了片刻,现在的他浑身污渍,就算不伪装也很难认出来。
但是,绝对不能被抓回去,因为刚才他在季燃舟眼睛里看到了更加疯狂的东西。
中午的时候,池洵预测他已经离开了危险区域,离昨天的地方也有好几十公里了。他想,季燃舟不会为了抓他费这么大周折,不然真的太疯了。现在他需要补充体力,他太饿了,他在路边坐下来,眼前黑了刹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这里应该是临近高速公路的乡镇,不远处卷帘门下有一个非常原始的小卖部,他打算去买点东西。
这时,一个撑着拐杖的老妇人冲他喊了一声,神叨叨地口齿不清,瞪大眼睛颤巍巍地朝他走来。
池洵在脑中迅速分析判断,两个月的躲藏让他变得多疑,老人一拐一
', ' ')('拐地越走越近,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跑!赶紧跑!
不论哪种情况这位老人只会对自己不利。
池洵转身的刹那,老人忽然猛地趔趄,拐杖失衡,直直摔倒在地。习惯让他犯了一个大错,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稳稳扶住老人。
可令人百感交集的是,老人不是要害他。她仍旧咿咿呀呀地,扶着他的臂弯,一手颤抖地指着他的身后。
池洵这才听清她说的是“快走”。
拿着武器的人冲出来,一辆接一辆的车停下来,他被团团围住。池洵扶稳老人,看见季燃舟从后座走出来,站在车门口对他笑着说:“哥哥,我来接你回家了。”
池洵冷冷看着他,慢慢走过去。上车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老人,刚要说些什么,一旁的黑衣人就一根电棍招呼上去,池洵顿时感觉浑身的力气悉数被卸去,脑中尽是让他忍不住抽搐的恶心和窒息感,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季燃舟轻轻抱着瘫软无力的池洵坐在后座,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
他全程微笑着,前面的司机完全不敢朝后看,但依然觉得毛骨悚然。他轻轻理了理池洵的头发,而后温柔暧昧地低头在他脸上吹了吹,说;“哥哥看到我居然不惜跳窗,又跑了这么远弄脏了,该洗头洗澡了。”
池洵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下一秒,季询深恶狠狠揪住他的头发,紧靠他的额头,不复温柔的声线如同冰凌一般,散发出彻透心扉的冷意:“我为哥哥打造了一个纯金的笼子。哥哥洗完澡别穿衣服了,以后就住在里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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