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按下开关,听见冷凝器的咆哮,拉上浴室木门,撕下被血液紧密粘合在身上的衣物,将鼻梁浸入浴缸的热水。瑞文一直感觉自己像一团轻飘飘的棉花,无数念头在脑海中跳着舞,他却怎么抓都抓不住。
一切都要结束了,包括他自己。
才刚停下和“永恒”的博弈,他又不得不开始与“瞬息”争抢起时间来。
死了会怎么样?变成墓场鬼魂们的一员?他倒希望如此。莫伊拉女士和多罗莉斯太太都在那里,自己或许能通过贝塔给同伴们传信,让他们定期来看看自己。
不,那是留到以后去想的事情,他这样告诉自己,端详着双臂上一道道突起的肉疤,用鼻孔吹出几个气泡。
错综疤痕间,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句电影台词上:
“有心理疾病最糟糕的是,所有人都期待你假装自己没病。”
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他已经给捷特和佩特尔先生打过电话,将大部分的善后事宜丢给了他们,他在这件事上毫无负罪感。对于自己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最让他挂心的是麦姬。自己必须把她交还给露米亚.日升夫人。小姑娘也许会被她母亲的转变吓一大跳,但他相信他最终会习以为常。毕竟,没有人会讨厌一个真正爱自己的母亲,哪怕那是基于谎言的产物。
一些在他看来温柔至极的谎言。
浮在浴缸表层的泡沫已被染成了红黑色。瑞文将头靠在浴缸边缘,玩着一只做工简陋的黄色橡皮鸭,目光挪向通风口。阳光像淌落墙面的粘稠蜜糖,暖洋洋地在地面流成一滩,就像尼克尔先生的童话书里写的一样。
这座城市是一个蜜糖色的童话,奇异,残忍而荒诞。
“瑞文先生。有封信在门口。”金敲了敲浴室的门,直接把头和拿着信封的右手探了进来,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有事直说直做的生存准则是自己教他的,因此,自己从来不生这小伙子的气。
“谢谢你,金。谁送来的?”
“没有人。”
“这么说,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咯?”瑞文有些惊异于自己顺口开的玩笑,在卸下全部重担后,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轻盈,仿佛一下年轻了好几岁。
“是的,先生。”小伙子诚实地回答道:
“就在我出门取衣服的时候。对了,家政公司刚送来了您的干洗衣物。”
“别忘了给小费。”瑞文将上半身直接探出泡沫,取过那个黑色信封,立刻看见了背面浮雕烫金的烈日烟斗徽记。
这封信来自侦探公司。
背弃地表,任其自生自灭的奥贝伦侦探公司!
有那么一瞬间,瑞文想把它给直接扔出去,但转念一想,这极有可能和“食日之狼”的悬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