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再次到医院去,看见陪着宇的宇妈妈。宇妈妈看着很漂亮,神态端庄,和宇一样,动作不紧不慢。我看不出宇妈妈的悲伤神态,哪怕他儿子的病已经积重难返。我不忍再打量这一家人,对一个即将离去的癌症患者,注视可能是一种残酷的打扰。哪怕你想表示的是同情,但有什么用呢?同情不过加重病人的悲伤和家属的难过。第三天我去的时候,没有看见宇,只看见宇妈妈一个人坐在床边和其他病人聊天。我确实不愿意在宇妈妈面前露出我的悲伤,于是,慌乱的离开。我是一个没有得癌症的健康人,在宇和宇妈妈面前,哪怕我有丝毫的欢喜,都是一种恶毒的冒犯。
我只见过宇一次,但印象深刻。如果,我是说如果,宇的病情真如牛女士说的那样,他可能已经和我们说道别。但我又存有某种幻想,毕竟宇还那么年轻,会不会是误诊或是误传?也许,宇现在还好好的在家里的客厅里翻着手机,王丽就陪在他身边。宇有一种让我敬佩的气质,这种气质就是藐视死亡。哪怕面对绝症,哪怕面对生命的倒计时,他仍然那么平静,那么安宁,像等待去参加一场宴会一样。我觉得,在宇面前,死神也不敢嚣张。一个不怕死的人,为什么要跪拜死神呢?哪怕死神的魔法通天,在宇那里都是一场笑谈。
不管宇现在在哪里,在天上还是在人间,我祝愿宇永远平平安安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手机,旁边的王丽,端着一碗姜汤,轻轻喂给宇喝。这样的宇和王丽,都是掉落人间的天使。
我在精神病院住院的时候,来了一个粗粗慥慥的女孩,第一天入院就把我吓一跳。女孩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裤子,脸,手,脖子都黑黑的,看起来似乎好几天没洗澡。我是在中午吃午饭的时候,看见意的,这个脏兮兮的女孩叫“意”,四川彝族人。意一屁股坐到我对面,拿一盒盒饭就开吃。我最开始没在意,但我忽然闻到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是从意身上发出来的。意身上散发出一股烂苹果,腐败酸奶,和醋的味道,我差点没吐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恶心,埋头吃饭。意满不在乎在我对面扒饭,时不时还要吹几口气,天啦,意吹出来的气,也是臭的。那顿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我不敢笑,也不敢哭,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甚至连眉头都没敢皱一下,我只是不停的往嘴里填食物。吃完最后一口饭,我装着毫无知觉的起身离开。意一边专心致志的吃着她的午饭,还一边吹着口哨。我哭笑不得的走回病房,躺在床上松弛我的肌肉。
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意又坐到我对面。好在,这次情况改变很多,意洗了澡,换了衣服,再没有难闻的味道。但我看见意的手仍是黑黑的,起了很多皮,一看就是平时做粗活的体力劳动者的手。我问意:“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意骄傲的说:“我在火锅店扫地,大火锅店。”我听了,没有言语。我其实没有和火锅店的工人有过太多接触,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意的职业,只好点头笑笑。意突然“发病”,她指着杭对我说:“他是你儿子吧?”我没好气的反呛她:“是你儿子!”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怎么对一个在火锅店做粗活的小女孩这么粗暴。于是,我慌慌张张跑回病房,拿一个桔子出来,我把桔子塞给意:“吃个水果吧!”意接过桔子,接受了我的道歉。
我在大厅看电视的时候,意跑过来打拳。她站在电视机下面,练起武术,一招一式像模像样的。我再次哭笑不得,又不好阻止她,又觉得她妨碍我的视线。在一番操练后,意得意洋洋的返回女病房。意有一次对我说:“我老公是个汉族人,长得可帅了!”我想象意的老公是什么样的,一定又高又帅,和意一样勤劳而且朴实。
一天,意盘腿坐在大厅椅子上大吵大闹,一会说:“热了!”一会说“冷了!”护士和护工终于不耐烦起来,他们把意捆进约束房,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意才从约束房出来。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她明显很疲惫,人好像都瘦了一圈。我赶忙返回病房,拿出一盒牛女士给我带进来的饼干,塞到意手上:“吃点零食,你都瘦了。”意说:“谢谢啊,小老头。”意给我取一个外号叫“小老头。”她说我像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里面小矮人的老大。
第二天我要出院了,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规整出院需要带的东西。我看见一瓶大宝,这是我每天晚上要用的,大宝可以滋润我的皮肤。我突然想起,为什么不把大宝送给意呢?我觉得她肯定没有涂香香的习惯,看看意的手吧!粗糙,起皮,黝黑,裂口,如果涂点大宝应该会好一点,总要好一点。我把大宝塞给意,让她当我的面,涂点在手上,我说:“脸上也要涂哦,每天都要,记得。”意似乎满意但好像又不太上心。意说:“你把大宝给我,你用什么?”我说:“别管我,把你自己的皮肤保护好。”把大宝送给意,我挺开心。我想从此以后意每天都涂一点大宝,她一定会更漂亮,在火锅店上班的时候,也更优雅一点,谁不喜欢火锅店的服务员都漂漂亮亮的呢?
现在意应该已经出院,她还好吗?还在火锅店上班吗?她的汉族男朋友还那么帅吗?我喜欢意的直爽和淳朴,她没有很多同龄女孩的心机和造作,她像一张白纸一样纯洁而善良。会不会有一天,我在某家火锅店的门口遇见意,然后我拍拍意的肩膀:“老朋友,你还好吗?小老头来看你了。”意一定也会笑着拍拍我的肩膀:“我请你吃火锅,小老头,我们家的火锅一级棒!”那天,我和意都是快乐的。
意,好好生活,我会在一个人孤独的时候,默默想起你,然后默默为你祝福,祝福你的生命像一条欢快的小溪,奔腾向前,一路欢歌。
2023年5月7日
创建时间:2023/5/718:27
标签:北极星的眼泪二
我小学的时候,同班有一个女同学,就住在我家对面鞋店的楼上,所以我常和她一起玩耍。这个女同学叫成,成长一张圆脸,性格爽朗。奇怪的是成只跟着一个她称为“爷”的干练老太太生活,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后来我才听牛女士说“爷”其实是成的奶奶,成的爸爸坐牢,妈妈改嫁,成变成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孤儿。我问成:“你为什么叫你奶奶‘爷’,她是个女人啊。”成不置可否,她好像不喜欢谈论这个话题。同样,成从来不谈起她的爸爸,只是偶尔说她妈妈在新都斑竹园,常给她买礼物。我问成:“你妈妈这么喜欢你,怎么从来不来看你?”成再次沉默,我的问题其实很残酷,只是当时的我根本意识不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成是外地来成都市区的暂住户,没有成都户口,按理读不上小学。“爷”给成交“议价”,成才顺利报名入学。虽然如此,成和我们这些本地的城市小孩混在一起,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直到有一天,我才发现成的不同之处。在成租住阁楼的楼下鞋店旁边,有一个修鞋匠,大概40多岁,面相很凶,不怎么说话。修鞋匠一天到晚就蹲在街边拿着锉刀铺着皮垫子补鞋,偶尔抬头看看行人,面无表情,然后低头继续补鞋。我看见过这个修鞋匠,我觉得他太凶,我不敢靠近他,甚至有点害怕他。但成完全没有这种害怕,她走过去,甜甜的说一声:“李叔叔,还在忙啊?”修鞋匠温柔的点点头,似乎还难得的露出点笑意。我佩服起成来,我觉得她简直就是给我做了个榜样。
一天放学后,我也学着成的样子,来到修鞋匠边上,我想学成的样子和他打个招呼,然后换回一个和蔼的微笑。哪知道我刚靠近修鞋匠,他就睁大眼睛把我瞪着,似乎在警告我不要打扰他。我憋了一肚子的话再也说不出,吓得转身就跑。这一天,我知道我和成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是修鞋匠隐性的“敌人”,成是修鞋匠的“同志加伙伴。”
我和成的关系很好,放学后,我常去成家和成一起玩塑料积木。拼一个城堡,里面有王子和公主;垒一个金字塔,里面睡一具法老的木乃伊。最夸张的一次,我扮演一个外星人,在城堡楼顶向成的飞机求救,最后,成驾着飞机把外星人接到窗台上去。
成的性格是那种爽快,爽利的类型。我在班上,看见过成和另一个女同学打架,两个人像斗鸡一样,汗毛都竖起来。有一次,我鬼迷心窍的把成爸爸坐牢的事讲给班上一个男生玉听。哪知道玉是个250,他后来和成吵架,骂成是“劳改犯的女儿”成当时就哭了。我后悔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玉其实人不坏,只是很婆妈。
成没有怪我,我被同学欺负,书包上沾上口水。成仔仔细细的拿一张卫生纸,给我擦拭书包上的污迹。那一刻,我觉得成像我妈妈一样。成是个坚强,敏感,善良,认认真真的女孩。多年后,我在一个傍晚接到成的电话,成说:“我还在作文里写过你呢,kevin”现在成在一家医院当护士,工作很稳定,也应该早就结婚生子。我祝福成好好生活下去,在每天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全是陌生面孔的浮夸都市,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份幸福。成,你的爸爸还会回来,你的妈妈也没有离开,你只是暂时“独居”的单身贵族。
张志新
有的人是读历史回避不了的,张志新就是一个。张志新最被人记忆的一幕是造反派害怕她在去刑场的路上喊口号,把她的喉咙割断。你不是要喊吗?精神控制不了,就物理摧毁,很“文革”,很“科学。”其实张志新可以被称道的地方太多,远远不止这一点。
文革开始,由于对文革的质疑,本身是干部的张志新被抓入牢中。其实,张志新大可以像绝大多数随波逐流的人一样,你说鹿是马,我干脆说鹿可以在天上飞。反正,顺乎潮流,有样学样。但张志新做的是什么?她揭露伟人,为刘少奇鸣冤,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样的现行反革命不整,整谁?这样的硬骨头不啃,啃什么?张志新被枪打出头鸟的判处死刑。据说,如果张志新在狱中“认罪悔过”,其实并不会死,最多就是坐牢。但张志新不是普通人,不是每天柴米油盐的阿婆阿婶,她追求的是真理。真理是一种昂贵的东西,一般人根本就不敢觊觎。
一天,外面北风呼啸,雪花飘飘,监狱里开大会,批判刘少奇。积极接受改造的先进份子,一个接一个的上台发言,有的说:“伟人的话一句顶一万句!”有的说:“刘少奇就是一坨臭狗屎!”在全场热烈的气氛中,批判大会即将圆满结束,取得空前的团结和成功。突然,一个披一件破棉袄的高个子女人站起来大喊:“打倒毛泽东!”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2000年前,赵高在大殿上指着一只鹿说:“这是马,你们觉得呢?”群臣默然,只有一名正直的大臣站出来说:“陛下,这是一只鹿啊。”赵高斜眼睥睨大臣,一言不发。我想,这个时候的秦宫大殿上是不是也像张志新的会场一样,安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可是,时光老人已经把大本钟向前推了2000年!
我不知道那个批判大会怎么收场的,是张志新被扭走,还是众官员吓得面无人色。我只是觉得,人是可以有骨头的,人骨头的最终归宿是火葬场的化尸炉,但在此之前,她可以挺拔得像一棵橡树,雄伟得像一座喜马拉雅山,飞得再高的飞鸟都要俯冲下来和她轻轻的呢喃。就好像,我们从来都需要一个领头的,当危险到来,我们躲在她的身后,说:“你去,你去。”然后我们缩肩拱背的藏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如果,你连这个领头的都要出卖,那等待你的只能是敌人的利刃和魔爪。张志新不就是老鹰捉小鸡里面领头的鸡妈妈吗?我们不过是跟在她后面的小鸡仔,我们只能咿咿呀呀的叫着:“妈妈,妈妈”,等待她的垂怜,等待她的恩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四川有个有名的“走廊医生”,她和医院的所有同事都剑拔弩张的对峙。她举报院长,举报主任,举报医生,举报护士,甚至举报扫地的大爷。医院的所有人都恨她入骨,每天她来到医院的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坐在走廊里看书,因为医院已经拒绝她的任何医疗行为。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谁是谁非。但我觉得,这个“走廊医生”身上,恍惚有张志新的影子。看见她,我就觉得当黑暗笼罩大地的时候,总有一只鸡,会鸣叫起来。总有,一定有,我坚信。
张志新离开我们快半个世纪,但她一定还在这个世界上,她一定还藏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着在大会场大喊:“打倒某某某!”的那一刻。因为神不会让她休息,她的使命没有人可以替代。不管我们有没有遇到她,知道她在,知道她好,知道她还心心念念的找寻着她的真理,我们就是幸福的。因为,我们和神同在。
高中我们班新来一个转学生,叫作“拱”。拱是一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女生,一看就让人眼前一亮。拱不仅外表靓丽,性格也很外向,聊起天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我喜欢和拱聊天,我觉得和她聊天很有意思,拱会把她的小心事和不如意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给我听。我听到都会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女生怎么这么可爱。
但拱好像和班里其他女生的关系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供长得太漂亮还是性格太张扬,班里其他女生似乎都不怎么理她,更何况拱还是个插班生。一天,不知道什么由头,拱和班上的女生大姐发生矛盾。女生大姐大发雷霆,骂拱:“烂货!滚回家去!”女生大姐和我同学7年学,小学还和我当过同桌,关系一向不错。我不知道该偏向哪一边,我也呆住了。
女生大姐把拱的文具盒摔在地上,摔个稀烂。拱隐忍着,不发一语,坐在座位上,红着脸,面无表情。我怀疑拱是不是快哭了,但仔细看又没有流泪。女生大姐说:“你们看她那个样子,骚狐狸!现在还做那个样子呢!做给谁看?”拱的眼圈都红了,但确实没有哭出来,拱有一种外表看不出的坚强。女生大姐骂也骂了,东西也摔了,出了气,走到一边休息。拱傲然的看着窗外,好像进入一种超我状态。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隐约有点担心拱,我害怕她这个新来的女生会不适应我们这个学校。但我看见拱还是来食堂吃饭,没有哭,看不出悲伤,看不出痛苦,看不出表情,似乎只是被什么东西绊一下,摔了一跤,爬起来,拍拍灰,没关系,不痛。
我佩服拱的坚强,我知道女生大姐在女生里面威望蛮高,拱在女生堆里肯定不好过。确实,班里女生几乎都不和拱说话,拱只在课间的时候喜欢找我聊天。我问拱:“那天的事,怎么样了,你不在乎吗?”拱嘟嘟嘴:“我不在意。”说完,拱又开始给我讲,一个大学男生追她的事。拱说:“他非要和我亲嘴!”我听见有点不好意思,好奇战胜理智,我接着问:“你让她亲啦?”拱说:“没有,我才没那么傻呢!他过段时间又该找别人啦!”我松一口气,我觉得拱是活在自己粉色浪漫世界的一个公主,她确实不在意这些莫名的打击和龃龉。
有一次,拱把她的日记本给我看,拱说:“只能看第一页哦,后面有秘密”结果我把拱的日记都看了。拱回来说:“你全看啦?!”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拱说:“算了,没关系,看了就看了。”原来拱在日记里写到,有一天早上,拱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被一个男人从窗户外面伸手进来摸了。我打抱不平的说:“你告诉学校没有,这件事很严重。”拱说:“人找到了,是食堂的一个工作人员。”说完,拱还是笑嘻嘻的,很轻松。我惊异起来,我觉得拱有一种超越普通人的胸襟,就像她不在乎女生大姐的打骂,不在乎在睡梦中被人骚扰一样。拱是那种既大大咧咧,又温柔腼腆的女生。
高中毕业,拱考上一所飞行学院,读的空乘专业。大学毕业,拱如愿当上空姐。我在QQ上问拱:“最近还好吗?你找到男朋友没有?”拱骄傲的说:“我飞国际航线,男朋友是个飞行员。”我替拱感到高兴,她终于活出自己的人样:“恭喜你,国际空姐,以后多照顾小弟。”拱格格格的笑起来:“还不是为你们服务。”不管怎么说,拱是一个漂亮又内秀的小女生。我祝愿拱在她接下来的人生旅程里面,飞得更高,飞得更远,把忧愁甩到爪哇国,把美好的生活带回自己的家园。既然已经翱翔天空,怎么还会在意地上的泥沙?
去年我第四次进精神病院的时候,同时住院的还有一个小女孩。说她小,她真的小,还没满15岁。小女孩叫夏,我初次听夏说她才14岁的时候,吃了一惊。这么年轻的小女孩怎么会得精神病呢?她才14岁就住精神病院,以后的人生怎么发展,以后的道路怎么走?岂不是一辈子都被一张无形的精神病标签贴在额头上,受人的排斥,受人的另眼相待。我暗暗替夏惋惜,人生的出发点还没有鸣枪,她就已经摔一个大跟头。
夏很乐观,她把她的作业也带进医院里来写。我经常在封闭病区的大厅里看见夏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写作业,遇见不明白的英语,数学问题就到处去问人。护士在的时候就问护士,医生在的时候就问医生,我在的时候就问我。我挺乐意辅导夏的功课,只是许多知识都已经还给老师。
夏很奇怪,她吃饭一点也不积极。中午把盒饭领来,她不吃,放在一边,左顾右盼。到大家都吃完,饭凉了,夏才开始吃。每每这个时候,我都看不下去,我对夏说:“妹妹,你要么找护士另外领一盒热饭,那么泡点热水,这冷饭冷菜怎么吃呀。”夏满不在乎,:“我就这么吃。”结果,只吃几口,夏就不吃了。一大半饭菜都扔到垃圾桶里。下一顿,又是这样。我开始担心夏少吃一顿饭会不会饿,于是,我想给夏找点零食。但我入院很匆忙,并没有带零食进来。我只好在病房里找,终于在旁边杭的柜子上,看见一大包达利园巧克力饼干。我想这个夏一定喜欢吃,但当时杭关在约束房内,我没法征得杭的同意。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拿一包饼干给夏。等杭出来,我向他解释,大不了把牛女士给我送的零食,补偿给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夏果然很喜欢吃巧克力饼干。我嘱咐她:“下次没有了哦,晚饭一定好好吃。”夏点点头,很乖的样子。结果到吃晚饭,夏又是等饭凉了才吃,也是只吃几口。我终于忍无可忍,我去找护士,要护士给夏拿一盒热饭。护士说:“有,你等等。”我走回去,把夏不吃的冷饭丢掉,告诉夏:“等会吃热饭。”哪知道护士甩着手回来:“没有多余的盒饭了,都发完了。”我气得瞪护士一眼,这顿夏又要饿肚子。我回到病房,再次把杭的巧克力饼干拿一包送给夏,总不能让夏就这么饿一天吧?等杭出来,我向他解释。我觉得一包饼干根本不够,我又拿一盒我的牛奶给夏,吃包饼干,喝盒牛奶,总比饿肚子强。从此以后,每到吃饭的时候,我都会督促夏吃饭。其实,从内心深处我有点同情夏,毕竟她确实只有14岁。
一天,夏高高兴兴走在医院过道上,突然被迎面走过来的一个藏族大姐“啪”一下打在头上。打得很重,响声清晰。夏“哇”一声就哭了,我赶忙上去把藏族大姐拉开。众人围过来,问:“怎么了?”夏指着藏族大姐说:“她打我。”护士也跑过来问:“有这么回事吗?”我只好实话实说:“确实打了一下。”藏族大姐气呼呼坐到一边,夏在另一边哭泣。一个懂藏语的病友问藏族大姐怎么回事,原来藏族大姐刚刚流产,心情不好,看见夏这么小,就想到自己的孩子,气不打一处来,找夏泄愤。夏真的倒霉,遇到这么一场飞来横祸。我告诉病友,让他转告藏族大姐以后不能打人。我说:“让她保证!”好在,这样的事,后来没有再发生。
夏和我同一天出院,她找到我问有没有多余的袋子,她要装衣服。她说:“爷爷,你最好,匀个袋子给我吧。”夏叫我爷爷,我很无奈,我几次纠正她,让她叫我叔叔,但她还是一直叫我爷爷。最后,爷爷没有办法,把自己装衣服的一个袋子腾出来送给夏,夏才算圆圆满满的把出院的行李收拾完整。出院后,我在微信上问夏“你现在还好吗?”夏说:“我休学了,爷爷。”夏还是叫我爷爷,我很遗憾夏竟然休学。我觉得夏像一个小天使,可爱,活泼,古灵精怪。但命运女神打一个瞌睡,把一个紫色的梦笼罩在夏的头上,以至于夏有点迷迷糊糊,磕磕绊绊。
我把我写的《人间》转发给夏,我希望她能从“爷爷”的经历中感悟到一点生活的真实,汲取一点生活的教训,那么,我写的文字就有了意义,有了一点人间烟火气。
我希望夏能尽快恢复正常的学习生活,重新投入火热的生命之旅,让女神的光明点亮她微小的孤寂空间,活出自我,活得精彩。你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呢,我看好你哟!夏。
表哥
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有一个表哥。表哥比我大5岁,长得比我高多了。小时候去外婆家,我把我路上买的棉花糖带给表哥吃,我心痛表哥在乡下吃不到城里的零食,忍住嘴,自己只吃一个,其余的都留给表哥。每到乡下,我都要表哥带我去转田坎,呼吸着乡间的新鲜空气,走在田埂上,好像换一个人间。表哥摘下一片荷叶,放几滴水在荷叶里,晶莹的水珠就在荷叶里来回滚动,非常好看。有一次,表哥捉满满一盆青蛙,拿回家,养在水里,让我看青蛙跳舞。我担忧青蛙会死,悄悄告诉表哥:“等会你还把它们放回去吧。”表哥呵呵笑起来,没有说放,也没有说不放。
舅舅和前舅妈,也就是表哥的亲生母亲很早就离婚,各自组建家庭,表哥就跟着外公外婆在农村长大。表哥读小学的时候,舅舅把他接进城,表哥从此开始在城里生活。表哥进城之后,一到寒暑假,周末,过节都必定来我们家住。表哥说:“她和我爸吵架,她说她以前不知道有个我,她胡说,她早就知道我。”“她”指的是舅舅的现任妻子。舅舅和新舅妈又生了一个女儿,更不管表哥,表哥三天两头就往我们家跑,我们家成为表哥第二个家。有时候,表哥甚至在我们家住的时间还多于在舅舅家。
有一次,我和表哥下围棋,表哥是个臭棋篓子,他下不过我。正在我洋洋得意要获得胜利的时候,表哥找一个茬,扇我一巴掌,一巴掌就把我打出鼻血。开始,我还没在意,因为小时候,我爱流鼻血。哪知道这次血竟然止不住,我用一块毛巾捂住鼻子,家人赶忙把我送去医院。到医院的时候,毛巾都被血染红。医生说:“血管破裂!”医生在我鼻子里塞上好多棉花条,才把血止住。回家的时候,我看见表哥讪讪的,他问我:“没事吧?”我说:“没事,不留血了。”我是个不记仇的人,很快我就和表哥和好,哪怕我的鼻子里塞满棉条。
表哥并不总是这么暴力,他也有很温情的时候。我小学毕业时,表哥竟然破天荒送我一盒橡皮擦,一个心形盒子里装三块彩色的梅花状橡皮擦。我拿到礼物,很吃惊,因为平时总是表哥拿我的东西。不是把我心爱的手帕要走,就是要我送他我亲手制作的叶脉书签。但这次表哥主动送我礼物,我也感到惊奇。我觉得表哥就像这几块彩色橡皮擦一样,色彩缤纷,多姿多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后来表哥顺风顺水的成家生子,来我们家的次数也变少。但我们请客的时候,表哥也会送来一捧鲜花,几盒点心。一天,牛女士看朋友圈,看到表哥发的视频。表哥在视频里哭诉:“我犯了错,我欠了很多债,我没有办法,我找不到出路。”我和牛女士都吃一惊,原来是表哥因为在外面赌博,欠下巨额债务,现在被逼得要卖房。我和牛女士爱莫能助,表哥只好找舅舅。舅舅说他把他一套住房卖掉替表哥还债,表哥这才松一口气。哪知道卖房的事,被舅妈和她女儿强烈反对,最终不了了之。表哥的债也没还上,当上老赖,成为我们家的笑谈。
表哥不是一个坏人,他有正直的一面,他有幽默的一面,他有果敢的一面。只不过由于家庭,经历,教育等等原因,让他看起来似乎有点荒唐,但荒唐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可爱。谁没有做过荒唐的事呢?谁都是颠颠倒倒,左顾右盼的磨练出来的,没有人是天生的冠军。
我祝愿表哥在接下来的人生路上继续稳步向前,你的明天并不灰暗。有我,有他,有很多很多人的祝福,你的未来一定可爱,可期,可盼,可以仔细回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书梦空间 http://www.shumkj.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