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火炉温光。
武后坐在御案之后,低头批阅奏章,同时问:“东西送入东宫,东宫如何处置?”
苏良嗣肃然先前,拱手道:“回禀天后,东西当日便已经全部收入东宫内库,归太子妃支使;傍晚时分,太子殿下额外发放了一餐膳食给东宫的诸位属官……相应耗用,是从东宫内库支取的。”
武后点点头,说道:“这笔耗用,应该就是东宫之前用来补太子妃养胎消耗的;实际上还是那笔钱,在东宫内库中转了一下,便谁也挑不了理来了。这是谁的建议?”
“是姚詹事。”苏良嗣利索的回话。
武后微微停笔,抬头问:“不是南昌王建议。”
“不是!”苏良嗣脸上带起疑惑之色,不解的说道:“不知何故,南昌王自从周国公走后,就再也没怎么说话了。”
“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今日说话太多了。”武后冷哼一声,随即摆手道:“看在他都是为了三郎之故,便算了吧。”
稍微停顿,武后脸色冷了下来,然后问道:“那么太子妃是如何知道这批金银事的,查清楚了没有。”
“查清楚了。”苏良嗣拱手,然后肃穆的说道:“臣从周国公府查起,才发现,这批金银之事,在很早韦家就知道了。”
武后一愣:“是矿山的事?”
“是!”苏良嗣点头,说道:“矿山的管事,从前年开始,就一步步将东宫下属矿山出产,从黑市卖出,然后换成金银打造回来,而这些金银,本身就是韦家他们打造的。”
“啪”的一声,武后直接将笔扔在了御案上,随即一声冷笑:“原来人家早盯上了这些东西,只不过因为这些东西是属于东宫的,而东宫继承人又是三郎,所以他们才没动,等着东宫自己接手,但没想却被承嗣中间抢了。”
“周国公说,他们抢的也不多,在他们之前,还有别人也出手抢夺了。”苏良嗣的眉头紧蹙,同时拱手道:“天后,这说明在周国公之外,还有一批人一样在抢东西。”
“承嗣的实话不多。”武后摆摆手,随即思索着说道:“况且矿山之人也未必只找韦家一家办事,被其他人盯上也属正常。”
“是!”苏良嗣点头拱手,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薛相,还有南昌王他们,都是聪明人,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回过味了。”武后轻笑,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在承嗣进入明德殿的时候,就已经被人一步步的看穿了。”
苏良嗣紧紧的闭着嘴巴。
今日这些事,内外数股势力交锋,但都是浅尝辄止,然后各自收手。
尤其是李绚,在事后更是不发一言,明显已经看穿了一切。
“看样子,南昌王是真的不打算编注《汉书》,可惜了,本宫原本还想看看他对吕后的评价。”武后微微轻笑,眼波流转。
她何尝看不出李绚和薛元超等人的顾忌,只是现在,他们并没有和她撕破脸的打算,所以根本没打算在《汉书》上着手。
苏良嗣深深的低头,《汉书》一事,对东宫如今是个禁忌。
有的时候,苏良嗣在想,当初废太子李贤,不修《汉书》,而修《后汉书》,是不是因为他察觉到吕后这么一个始终都无法绕过的人物,但可惜,不管《汉书》,还是《后汉书》,终究有人心难以遮掩。
而《汉书》相比于《后汉书》,亲生母子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那么激烈过。
甚至还有窦太后那位人物,虽然最后失去了权势,但终究得到了善终。
窦家除了窦婴以外,也大都善终,如今更是权倾大唐的大家族。
……
武后看了有些走神的苏良嗣一眼,随后摆摆手,道:“算了吧,既然他们都没这份心思,本宫也就不计较他们了,但是……”
“天后!”苏良嗣躬身领命。
“韦家暗地里那些见不得的产业,让金吾卫和千牛卫全部端掉,已经是东宫的女主人了,韦家就不要败坏东宫的声誉了。”武后的脸色一瞬间冷的可怕。
苏良嗣立刻拱手:“臣领旨。”
武后点点头,道:“其他所有参与到类似事情的人和家族,查到实据的,全部端掉。”
“喏!”苏良嗣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
武后这一手,明显是让苏良嗣顺着韦家的线继续查下去,然后沿着韦家,牵连到其他家族。
到最后,受到损失的其他家族,虽然会埋怨朝廷,但最后的怨恨,却都会落在韦家身上。
武后轻轻一落子,韦家便有天大的麻烦。
自己暗中的买卖被毁了不说,还得罪了一大批人。
顺手翻了翻手边的奏折,是东宫请命在长安西郊和洛阳东郊建立善院的事情。
专门治疗普通百姓跌打骨折,伤寒风湿一类的病症。
不同于城中的药铺和医馆,善院不仅有大量便宜的药草,甚至还有大量可容留百姓居住过夜的病房。
而且因为是在城外,地价便宜,药价便宜,甚至房价也便宜,这样一来,城内城外大量穷困潦倒的百姓就都能看得起病。
“南昌王真的是有心了啊!”武后轻叹一声,在上面写了个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