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时,赵十五伸进泥土里的手忽然一顿,他双眼猛的瞪大,道:“有东西!”
说着,他忙用力将东西从泥土中掏出。
目光向上看去,继而大声道:“是铁球!真的是铁球!”
听到他的话,周正脸色顿时僵住,他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刹那间毫无血色。
什么冷静,什么淡然,在这一刻,就如同崩碎的瓷器,瞬间崩裂。
脸上只有不敢置信,只有震惊,只有惊慌!
“怎么可能……怎么会真的在那里?”
他忍不住道:“我也翻过的,我也找过的,可我并没有找到啊……”
众人正呆呆的看着赵十五手中的铁球,此刻听到周正的话,猛的扭过头看向周正。
蔡翁义怒声道:“周正!果真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果真是你!”
孙鹤琴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正:“怎么真的会是你啊……”
韩成林忍不住咽着吐沫:“你太可怕太阴险太谨慎了,这个深坑你竟然也挖过。”
赵明路冷笑道:“挖过又如何?还不是没有挖到!这就是天意!”
“这就是报应……你做了恶事,老天都看不下去,周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周正听着他们的话,不由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勉强恢复平静。
他看着林枫,咬牙道:“我不信什么天意,我只信我自己……是我挖了半天没挖到,自己放弃了,否则你绝不可能找到它的!”
林枫对周正强大的内心都有些佩服,自己都找到铁证了,他竟然能如此快的恢复冷静。
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林枫说道:“这些尸首明显是第三者埋在这里的,可周刺史随身携带的铁球,却正好就在这些尸首的下方……周刺史,你要的铁证,本官给你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众人一听,忙看向周正。
蔡翁义怨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周正,韩成林与孙鹤琴咽着口水盯着周正,所有人都盯着周正。
而周正,深吸一口气后,咬牙切齿道:“铁证如山,本官何必再浪费时间。”
他终于承认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想让周正认罪,真的太难了!
赵明路长出一口气,孙伏伽也终于露出笑容。
周正没理睬他们,他双眼紧紧盯着林枫,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本官自认做的已经很完美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本官的?”
“你让孙伏伽调查本官,肯定已经是怀疑本官,想要确认真相……但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我哪里做得不够?”
众人闻言,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便是蔡翁义,也想知道,毕竟连他这个被周正算计的家破人亡的人,都从始至终没有怀疑过周正。
林枫笑道:“几件小事而已。”
“小事?”周正眉头一皱。
林枫看着他,道:“第一,本官是十分突然到达的绥州,且到达绥州后,第一时间就去了大牢,整个过程除了衙门的人,没人知道本官到达的事。”
“而就偏偏本官在大牢时,十分重要的人证包三文被灭口了。”
“这一点,不仅让本官确定对包三文的推测,更是让本官知道……那第三者,就是刺史衙门里的人。”
“因为只有刺史衙门的人,才知道本官的到来。”
周正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可这也只是有个范围吧?”
林枫点头:“没错,只是有一个范围。”
“可在本官确定了包三文的问题后,那这个范围,也就缩小了。”
他看向周正:“别忘了,包三文听从第三者的吩咐,那是连蔡县令都给算计了的,之前本官就说过,包三文原本只是孙鹤琴的跟班,哪有那么大的胆子算计堂堂县令?”
“所以,他敢这样做,一定是第三者的身份足够高,可以给他撑腰,让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后果,只有这样,他才敢那样去做!”
“而最后的结果,也正是如此……孙鹤琴、蔡县令都被抓了,他这个跑上跑下的人,反而以‘做的干净’的缘由,逃脱了法网……这便足以证明我的推测,第三者身份很高,能够直接干涉影响案子的查探,只有这样才能让包三文安然脱身。”
说到这里,林枫笑了笑,道:“在整个刺史府内,有这样权利地位的人,可就不多了。”
周正眉头皱了起来,道:“所以,其实在你发现包三文身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本官在内的刺史府官员了?”
林枫微微颔首:“不错!线索证据摆在那里,本官就算想不怀疑你们也不行啊。”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脸上充满着震惊与敬佩的神色。
“林寺丞这也太厉害了吧?”
“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怀疑周刺史了!”
“我们那个时候,还只是觉得包三文的死有蹊跷罢了。”
“好,好生厉害!”
饶是孙鹤琴与蔡翁义,都是瞪大着眼睛看着林枫,眼中满是震撼。
蔡翁义忍不住道:“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过林寺丞的大名?林寺丞有如此恐怖的断案推理能力,不该寂寂无名啊!”
林枫笑道:“本官也就这一个月才稍微有些名气,蔡县令不知道很正常。”
周正看着林枫,道:“本官倒是听过你的事迹,可本官没想到,你竟真如传言那般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可即便如此,你怀疑的人也不是只有本官,那你为何只调查本官?”
林枫说道:“周刺史还记得我们昨天来到这里时,你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什么?”
周正想了想,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瞳孔陡然扩大,他不敢相信的看向林枫,道:“你识破了我的意图?”
众人一听,都愣了一下。
“意图?”
“昨天周刺史做了什么事吗?”
“没有吧?周刺史就是带路,然后又带着我们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啊!”
这一下,连孙伏伽都疑惑了。
他仔细回想着周正昨天做的事,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周正哪里不对劲。
林枫见众人十分茫然,笑了笑,道:“其实在昨天爬山时,我就发现了这棵绿李树苗,当时我还感慨,蛇山真不愧是宝山一座。”
“而就在我视线落在绿李树苗时,周刺史突然开口,他说马上就要到了,让我们加快速度。”
林枫看向周正,道:“你说马上就要到了,可实际上我们后来又走了半刻钟的时间才到。”
“所以,你之所以说那句话,是因为你注意到我的视线落在了绿李树上。”
“你怕我发现那下面藏有尸首,你怕我察觉到异常,故此你连忙开口,试图将我的注意力引走,让我不要关注那里。”
赵十五张大嘴巴:“这……真的吗?他那时的话有这样的心思?”
孙伏伽也是满脸意外。
众人都震惊的看向周正。
便见周正点头,道:“本官见你当时毫无反应,以为将你骗过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给发现了。”
他承认了!
他竟然真的是这样的心思!
众人都忍不住咽着吐沫,越是了解周正和林枫的交锋,就越忍不住对周正的狡诈谨慎感到心惊。
谁能想到,那么一句听起来如此正常的话,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
可周正都如此狡诈了,却还是被林枫发现了他的意图,林枫又该有多恐怖?
韩成林看着林枫的视线,充满了畏惧,蔡翁义的眼中,都带着满满的惊讶和佩服。
林枫向周正,笑着说道:“本官不希望打草惊蛇,自然要表现的很自然,否则你说不得会做些什么其他的事。”
“而也正因为这一点,让本官最终将怀疑落在了你的身上,所以本官便让孙郎中秘密调查关于你的所有事。”
饶是林枫是对手,周正这一刻,也忍不住点着头,感慨道:“林神探之名,果真是名不虚传!”
林枫看向众人,说道:“现在一切已经真相大白,你们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吗?”
蔡翁义闻言,他忽然说道:“我娘子……我娘子的事还没有明白!”
他看向林枫,道:“为什么包三文能找到我娘子?我从未听夫人说起过孙鹤琴的任何事,我不信我夫人真的会背着我做出这等胆大包天的事,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鹤琴闻言,也忙看向林枫,道:“我也很纳闷,包三文怎么就能说通蔡夫人的?我不敢直接向蔡夫人说我杀了人的事,他难道就敢?”
林枫拍了拍脑袋,道:“本官的确忽略了这件事,忘说了。”
说着,他看向孙鹤琴,笑道:“你都不敢做的事,他自然也不敢。”
“什么?”孙鹤琴一愣:“林寺丞你说他不敢?可……可……”
林枫明白孙鹤琴的意思,他说道:“还没明白吗?本官的意思是说……他压根就没有向蔡夫人说起任何关于你杀人的事啊。”
“他没说!?”孙鹤琴直接就懵了:“他没有向蔡夫人说,那为什么蔡夫人还会收下我的钱财?”
蔡翁义也十分不解,紧盯着林枫,等待着林枫的解惑。
可林枫却是疑惑道:“谁说蔡夫人收下了你的钱财了?人家蔡夫人收的明明是在你的布庄里买的布,你怎么就说她收下的是你的钱财?”
“什么!?”
孙鹤琴再度一怔。
可蔡翁义却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瞳孔剧烈颤动,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他说道:“所以……其实我的夫人,她根本就没有想要收受贿赂,她根本就没有背着我做这件事,她只是买了布匹,是包三文!”
他吼道:“是包三文欺骗了她,包三文将钱财藏在了布匹的下面,我夫人以为那一箱子都是布匹,所以才让包三文将箱子抬到了我们府里!”
“因为夫人没有翻到布匹的最下面,所以不知道被布匹挡住的箱子里……装的是钱财!?”
众人都被这个事实给惊到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反转。
孙鹤琴也震惊道:“所以……包三文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不仅欺骗了我,也欺骗了蔡夫人!?”
林枫点了点头:“对第三者来说,只需要将你的钱财送进蔡府就行,用什么理由不重要,反正只要钱财一到,蔡县令就脱不开干系!”
“哪怕最后蔡夫人发现了,将钱财退回去了,那也可以说是蔡县令是收到钱后,觉得钱少因此反悔……箱子进入蔡府的事是事实,送钱财的人是孙鹤琴也是事实,审案的人又是周正,所以最后如何定论,还不是他们怎么说怎么是?”
孙鹤琴愣愣的点着头。
蔡翁义满脸痛苦,这个真相比让她夫人真的收了贿赂,更让他痛苦。
那至少证明他夫人是自找的。
可这……只能证明他夫人从始至终都很无辜!
“还有。”
林枫声音继续响起:“你们不会真以为蔡夫人恰巧去孙鹤琴的布行里买布,然后因此与包三文结识的事是巧合吧?”
孙鹤琴猛的抬起头:“难道不是?”
林枫说道:“怎么就能那么巧,在第三者需要包三文利用蔡夫人,给蔡府送钱财的时候,蔡夫人就刚好出现呢?”
“你们要知道,周刺史是一个如何谨慎的人,他所有事都做的完美,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岂会在最关键的地方,要依靠巧合?”
蔡翁义闻言,声音都在发抖:“难道……难道这也是周正的阴谋?”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告诉大家我让你打探的最后一件事吧。”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看着林枫的神色充满着佩服,当时林枫让他打探这件事时,他十分不解。
打探周正的事,他还能明白,但打探这样一件看起来八竿子不挨着的事,他着实是不明白为什么。
但此时,听着林枫的提示,他终于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众人,道:“子德昨日除了让本官打探周正的事情外,还让本官打探了一下周正夫人的事。”
“周正夫人?”
众人一愣,打探周正夫人干什么。
周正眼眸陡然眯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孙伏伽。
孙伏伽说道:“子德让本官打探一下,周正夫人在几个月前,是否曾邀请过绥州的贵妇们,一起喝茶赏月,是否邀请过她们谈天说地。”
“结果,还真的被本官打探到了。”
他看向众人,道:“周正夫人在五个月前,真的邀请过绥州的贵妇们,让她们一起赏月。”
众人听着孙伏伽的话,还在思索孙伏伽这话里的意义。
便听林枫的声音响起:“本官了解过,蔡夫人喜欢与人攀比,因此在和其他身份地位不低的贵妇们相见时,总是怕被比下去!”
“所以,她习惯于每一次聚会之前,去布行买一些新布,为自己做上几身新衣服……”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心里都掀起了巨浪。
他们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刻,便是赵十五都想明白了。
赵十五忍不住道:“义父的意思难道是说,是周正夫人邀请了蔡夫人去赏月,蔡夫人怕被比下去,所以才去布行买布……也正因此,正好与包三文结识,让包三文送布?”
“这一切,也都是算计!蔡夫人与包三文的结识,根本就不是巧合!?”
蔡翁义紧紧地看着林枫,眼中充满着哀色。
林枫看向绝望哀痛的蔡翁义,叹息道:“没错,就是如此。”
“从始至终,蔡夫人都在被周正控制,按照周正为她设定好的一切去前行。”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为了爱美与攀比所买的布,却成为了让你们家破人亡的致命一击。”
蔡翁义痛哭流涕,双手覆面哀嚎不已。
在场众人听着他的哭声,只觉得心中憋闷的厉害,他们不由看向周正,眼中充满着畏惧与厌恶,就仿佛是面对一条毒蛇一样。
周正的阴险,周正的狠辣,周正的卑鄙,让他们只觉得毛骨悚然。
可周正见状,却是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道:“真没想到,连这件事都被你查到了,你还真是够厉害的。”
林枫看着周正,目光冰冷,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是不是觉得自己将一个无辜女子当成棋子一样掌握在手里,很自豪?”
周正淡淡道:“是她自己愚蠢而已,我就是稍微让夫人传个信,她就迫不及待自己往陷阱里钻,这能怪我吗?只能怪她愚蠢!愚不可及!”
听着周正的话,蔡翁义抬起头,他满脸泪痕,眼中充满着悲痛与愤恨,他吼道:“你个没有人性的家伙!你的心真的是黑的吗?”
周正撇着嘴,根本不理睬蔡翁义的无能狂怒。
这一幕,饶是状元郎孙伏伽,都气的胡子乱动。
“你还真是够让人讨厌的啊!”
林枫看着周正,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你说蔡夫人被你骗了很愚蠢……那你是否知道,你自己……其实也很愚蠢呢?”
“什么?”周正一愣。
便听林枫淡淡道:“有件事本官没有告诉你……其实赵十五从坑里掏出来的铁球根本就不是你的,坑里本没有铁球,是本官让赵十五假装从中掏出来的,这铁球一直就在赵十五身上。”
“也就是说……你!”
林枫目光带着讥讽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周正:“也一样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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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