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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阴雨。
已是深秋,阴雨密得叫人心烦意乱,本就冷风瑟瑟,如今还多上湿气,单是往窗外看一眼好像就要惹上一身阴郁。
落地窗再大也没办法在阴天变出明亮的自然光,分明刚起床,天空就暗得像是下午三四点,我躺在床上看了一阵子阴天,只觉得浑身都要湿透了,连枕头都湿漉漉的。
依稀记得昨晚做了什么梦。
好像是以前的事情,但又记得不太清楚。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泡温泉……说起来,我名下好像就有一间温泉旅馆。
“温泉?我才不要,都说了不去你家开的店,”电话那头丸罔恶声恶气地回应,“况且就在隔壁,开窗叫一声就到了,你打什么电话啊?!”
“欸,”我说,“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去?”
丸罔陆:“不想一个人就别去。”
“真的不陪我呀?”
“……我今天有事,”虽说努力冷淡,郁闷却从声音中流露出来,“有个杂活要做。”
“明明在家呢。”
“都说了是杂活,虽然出不去,你想过来倒是可以……”
“我才不要。”
爽快地挂掉电话,我迅速跑到衣帽间,打开泳衣的柜子开始思考:穿哪件呢?
泡温泉当然要穿泳衣,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一样,况且那家店虽说提供泉水引入房间的服务,真正比较舒服的地方却在地下的天然温泉溶洞,当然要到那个位置泡呀。
虽说我经常被说泡澡还穿衣服很奇怪就是了……我有很大的心理负担啦,没办法在那么多人面前赤身裸体的。
最后选了蓝色波点分体式。
经常在エロ游戏的女主角立绘身上看到一模一样的泳衣。
……永远的蓝色波点。
要出门的时候,我打电话给阿孝。
“喂、派一辆车接我。”
“……铃奈?你要过来吗?”
“你那是什么语气,我才不要,只是单纯要出门。”
“欸、那真是遗憾呢。我在这边、等你好久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两秒:“那就请您等着吧。”
于是挂掉了。
说起来,秋翔…到底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啊?十次里有八次电话打不通,剩下两次信号还特别不好,那个格子都变成红色警告了。
下楼时发现司机还是浅野。
“浅野先生都快要成为我的专属司机了,真是不好意思…是不是会影响您的正常工作呢?做这种无聊的事。”
“请您千万不要说这种话,这是我们该做的。”浅野实话实说,“不做的话老大会杀掉我的。”
……阿孝真讨厌。
“残暴的首领是不会有人拥护的。”我嘟嘟囔囔。
浅野假装没听见。
……他到底有多残暴啊?!连得力属下都根本不反驳的…!
大概是快到冬天的缘故,中等规模的旅店已经快要满客,问了问认识我的前台,说是连下个月都快预定满了。
……日本人真爱泡温泉。
我毕竟算是店主,有专属房间的特权,倒是不担心没地方住。况且我记得有人说过,这处会所同一时间最多接受荷载量30%的客人,为了打造所谓安静清幽的高端环境,连房间距离都非常远。
总觉得反而是很容易发生凶案的背景。
*
溶洞内部有几块药浴格子,功效各不相同,有助眠放松、也有…嗯?这怎么明晃晃写着类似于催情的文字,到底为什么要设置这种药浴。
说是溶洞,其实并不是完全地下,而是半露天的,大概被有意修缮过,哪怕下着雨、蕴着一层光的岩石依然明亮柔和,洞外青翠绿植被错落雨滴打湿,时而坠落一片树叶,轻飘飘落在地面。
懒洋洋坐在温暖的水中,听着不远处雨滴打落叶片的声响,不知是药浴真的起作用还是温水的作用,我的意识忽然断了几拍。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
……咦。
刚刚…是睡着了吗?
水没过胸口了、有点缺氧……
勉强从水中站起来,披着浴巾走上去之后,感觉眼睛也开始发黑。
到底睡了多久啊、缺氧到这个程度,心脏跳个不停,剧烈得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披着浴巾、从直达通道慢慢挪到房间门口的路上,眼前终于不再一片黑暗,缺氧的状况却还没有减轻,我只好扶着墙捂着胸口反复调整呼吸——心跳还是很快,呼吸每每到胸口就被堵住一样,胃里一阵阵犯恶心,又没什么可吐的东西,沉甸甸压下去,压得身体摇摇欲坠。
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从小就这样,不算容易生病,却很容易不舒服,哪怕只是多洗一会儿澡都容易缺氧,更别说忽然在温泉水里睡着了。
', ' ')('不会死也不会晕倒,就是很难受。
记忆中有一次去朋友家游泳,游得太久、忍不住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把她们吓坏了,从此把我当做娇花怜惜,生怕杉田小姐出什么问题……
未干的水珠顺着松松拢成丸子的发尾向下淌。
虽然内部有地暖、身体还是开始冷了。
……脚步声。
总之、还是快点回——
“……没事吗?”思绪被莫名熟悉的冷淡声音打断。
应该是过路的好心人吧。
“稍微、泡得有点久,”我勉强说,“没关系的,请您别在意。”
结果刚走一步,冰凉发麻的腿就一软,要不是被异性发凉的指尖接住,或许就直接跪在地上了。
“抱歉。”
眼前又开始发黑,我低低地喘了两口气,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攥着好心人的小臂,整个人都跌进他怀里,被半是抱着地提起来,“……麻烦您了。”
刚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指牢牢扶在手臂,好像没有松开的意思。
奇怪,到现在为止,沉默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
寂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我困惑地问,“那个、不好意思…?我的房间就在前面……您是想送我回去吗?”
一瞬间扶在手臂的指尖收紧了。
“嗯。”好心人低低应了一声。
他似乎比我高不少,声音从发顶传来。
……说起来,我明明对成年男性很怕的,这个人、从身后扶着我,离得这么近,居然没有诱发恐惧,真是好神奇。
自己走来长得叫人绝望的路,被人护送着反倒很快就到了。
我打开指纹锁,被妥善地放在床上,听见他一言不发便要离开的脚步声,连忙抓住他的手挽留,“那个、要不然,留下来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刚刚真是帮大忙了,要不是您,我可能还要在那里待很久呢。”
“……不要随便邀请陌生男人进房间。”他冰冷地说,“你已经结婚了吧。”
……啊,戒指,还戴在手上。
刚刚被扶起来的时候,他手上好像也有类似的、金属冰凉的触感。
但他的手更凉一点。
“但是、只是吃个晚餐而已呀…?”视野仍然模糊,心跳渐渐恢复正常,我不解地问,“您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逼迫的,总之真的很感谢……”
好心人慢慢把我的手扯开,异常冰冷的触感让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不需要。”
他只是这么说。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眼前忽然又开始闪,明亮多色的绚烂灯光将视野渡上一层模糊得像幻境的色彩,青年站在床边、微垂着头,似乎在看我,又好像只是在出神,高傲冷漠的身姿像一道映在水面的竹影,只消一阵清风,便会消失在荡开的涟漪。
“……喂。”
我轻轻叫住了他。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房间?”
他没有回答。但这也不重要。
模糊得像幻境,反常绚烂的色彩将那双总是流露淡漠光泽的桃花眼晕染成我认不得的颜色。
“……您要留在我的房间吗?”
冰凉的温度覆在眼上,投射无边际的黑暗。
他似乎笑了一声,笑意与温度一样、几近于无。
“你总是…邀请男人到自己的床上吗?”
仿佛又是羞辱、又是痛恨,男性俯身低声问,听不出是恨我还是恨自己,声气仍带着冰冷的笑意。
我讨厌这种语气。
于是说:“是呀。”
跟着他一起、甜蜜地说,“我最喜欢被陌生男人侵犯了。”
肩膀被不可阻挡的力量从后压在旅馆床铺中央,侧脸被按进柔软的羽绒被,被迫侧着头、视线只能望见垂下的和服系带。
越过摇晃的布料,视线落在画了整墙的浮世绘,占了半面的白骨与红裙冶艳的女性,色彩苍白黯淡、衬得那鲜红血一样猩乱。
他没有吻我。
泳衣轻而易举脱落。
真方便啊。
各种意义上,都很方便。
我对他来说,一定也是一个——
非常方便的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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