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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和公悟郎见面,离婚手续很快办好,寻人启事也陆陆续续撤掉,陆君对我的监视终于不那么严格,也会偶尔放我出去转转。
前提是——
“不能见任何男人?”
我重复一遍,谴责他,“还必须带上保镖…这种阵仗,谁能安心出去呀。”
“不然就和我一起。”丸罔陆单手敲着键盘,说得有恃无恐,“谁叫铃奈小姐想把我一个人丢下。”
“这种事、明明就是陆君自己的问题。”我说,“是你偏要重伤状态工作嘛。”
“腕骨骨折哪算重伤。”丸罔陆不以为然,“这种地方…因为平常很难骨折,恢复很快的,别担心了,铃奈。”
平常很难骨折。
在那之后陆君有看过房间事先放置的摄像记录,说是,擦身而过那一瞬间,被公悟郎随手一扯一转,直接把骨头拧断了——他全程也只被近身这一次。
很恐怖吧?
这么说着,脸上隐隐出现忌惮:铃奈小姐当时没出现的话,脖子大概也会被那么「咔嚓」一声扭断的。
……他真会胡说八道,明明刀都抵在那个人心口了。
“可是,想和朋友聊天呀。”
我坐在榻榻米上,托腮看着年轻的情人,他正别别扭扭地摆弄断掉手腕上的石膏,听了我的声音,露出警惕的神色。
“朋友?哪种朋友…不是野男人吧?”
说起来,被大哥按在温泉会馆做了一通之后,是他给我上药呢。
所以才会知道有其他交往对象。
对于恋人的不安,或许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亲眼目睹暧昧痕迹产生的。
“女孩子哦。”我说,“是富家太太呢,一开始对她提到陆君,还撺掇我发展婚外恋。”
丸罔陆明显被这回答取悦到,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停了好一会儿才说,“虽然还是…把那位夫人请过来吧。”
“欸?”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里吗?”
我们最近一直待在竹林深处的私宅,因为少当家觉得那位老爷很烦,「一定会就着骨折的事多嘴」,干脆就按着我一起待在别院了。
我以为这是不能暴露的地点呢。
“让她来好了,青井知道这里,暴露是迟早的事。”
于是,在那之后不久,接到我电话的阿瑛相当惊讶地应下了突如其来的邀约。
一月末尾的时间,关系最好的女性友人独自来到竹林深处的别院,久违地与我见面了。
被打架搞得一塌糊涂的茶室已经修复得看不出痕迹,陆君还是很担心,边冷淡地说「多有冒犯」边亲眼盯着女性通过危险物品检测仪,直到盯她与我一同坐下才略微放心。
即便如此,还是披上外衣,坐在窗外的正对的庭院凉亭、时不时望来一眼。
我和阿瑛坐在桌边喝茶、甚至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
阿瑛,全名森村里瑛,是我学生时期为数不多的好友,曾经的游泳健将,如今的森村太太。
“……奈奈,”多日不见,性子洒脱肆意的友人难得露出迟疑的神色,视线望向窗外侧对着我们的少年,“是…黑道吧?”
果然瞒不过她。
事实上也是因为陆君没打算瞒着,进门就是黑西装壮汉鞠躬迎接,主家的少年还身着和服,更别说那一通复杂的全方位检测,任谁都能察觉到不对。
“嗯、啊呀……”我不知该怎么解释,“……之前提到的,那个邻居的孩子。”
友人微妙地看过来,视线从款式相似的墨色氅衣滑到其下裁剪精致的和服,最后遗憾地从衣襟掩盖的脖颈移走。
“所以、就和那老男人离婚了?”
“之前不是失踪了一段时间吗?勉强逃出来之后,是陆君救了我。想着那么就是他了、什么的,不知不觉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姑且向她解释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当然隐去了糟糕的情节,有栖兄弟那些事、还有我跳海的事,说出来一定会被斥责不要命的。
“哎呀,哎呀…哈哈,抢了那家伙的老婆居然没有被打废掉,看来果然是黑道呢。”
友人忍不住笑起来,满脸的幸灾乐祸,“那男人的表情,只要想想就觉得好笑了——说起来,奈奈总是和黑道纠缠不清呢。”
森村是有名的姓氏,黑道说到底也要做生意的,她并不怕自己会被正经黑道怎么样,因此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倒是很诧异我会和黑道的男孩子在一起。
“这种事、”我无奈地说,望向窗外的少年,和他遥遥对视一刹,怔了怔,才想起说话,“……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但脸果然很好看。”
森村里瑛随意地趴在桌上,任由波浪似的黑发散落,勾起我的手指、露出暧昧的笑,“还很年轻呢,年轻男孩子哪里都好,我没骗奈奈,是吧?”
卷曲长发带着微微凉意绕在指尖,她没指望我回
', ' ')('答,自顾自漫不经心地说,“说起来,总感觉这孩子有点眼熟,是像谁——”
说到这里,忽然突兀地停下,望向那边坐在凉亭、因一席和服显得愈发精致淡漠的侧颜。
不说话安静坐着的时候,像一幅运笔轻柔的画。
再转回头视线近乎惊悚,声线也压低了:“奈奈,你不是吧?!”
“真的有那么像吗…?”我迟疑地问,“你才只看了几眼呀。”
“……你不是吧?!拿黑道的少爷当替身?!还为了他离婚?!”森村里瑛更惊悚了,“况且你想过杉田哥吗?他前些天发疯一样丢下工作到处找你,被股东明里暗里翻来覆去的嘲讽啊!”
这时候见都不见他,和前夫离婚又找一个和他七分相似混黑道的男孩,这种事、杉田哥要怎么反应——她只要想想就头皮发麻了。
“不、怎么想也算不上替身呀。”
“那算什么?代餐?”
“才不是呢,这个词也太过分了。”我犹豫片刻,“是喜欢呀,我很喜欢陆君的。”
友人怜悯地看着我:“你猜这话杉田哥会信吗?”
“……我喜欢谁的事,”我抗拒地说,垂下眼睛,“和大哥又没有关系。”
“真的没有吗?”
森村里瑛问,声音轻得像耳语,“可我觉得他从头到尾都在控制你,奈奈,连妹妹的交友情况都要干涉、每晚都和她一起睡、婚宴上送上重礼却不出席的兄长,甚至在婚后都要找机会把佣人安插进你家……你真的觉得,找一个和他这么像的孩子没关系吗?”
可是。
或许一开始的确有那样隐隐约约的想法,事到如今,“我喜欢陆君的心情,和大哥就是没关系的。”
我并不关心大哥对我怎么想。
在…有栖修那里的时候,我不止一次想到他。
从小到大每一次,稍微遇到困难的时候,大哥都会帮我解决。我或许的确对他抱有隐秘的期望,但是到最后,救下我的并不是他。
……大概是失望吧。
因此、至少在陆君的事上,不想再被干涉了。
……况且他已经结婚生子,就算先前意外相遇做了几次,也只是意外而已,何必再干涉妹妹的恋情呢。
“奈奈,总是把他们想得很简单呢。”阿瑛不知为何苦笑起来,“就算你觉得没关系…那是因为,被那样对待的人不是你呀。”
“被那样对待?”我很茫然,“我做错什么了吗?”
“……做错的当然不是奈奈。”阿瑛轻柔地说。
她仍趴在桌上,捉着几根手指,枕在我的手上,把海藻一样卷曲的黑发绕在上头。
“但是,很多时候,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做…才会出问题呀。”
直到享用完茶点、作为富家太太的友人优雅地坐上佣人开来的接送车辆,站在庭院门口,脑中仍在回响她的告诫。
先前为了所谓主家规矩一直勉强穿着和服的少年等她一走便胡乱扯开衣襟,意识到我神色不对,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和杉田家联系一下。”
“啊啊、对,还有你家里的事。”丸罔显然没有听出我的言下之意,满不在乎地说,“现在的家主不是和你关系很好吗?反正人也找回来了,去跟他们解释一下就好了吧。”
“啊…嗯,是呢。”
要怎么解释呢?那种事,两个人只要互相看见对方就能意识到了吧。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模糊地应了两声,望着那张无论怎么看都相当俊美、还带着少年意气的脸,停了好一会儿,才问,“陆君,会同意我回杉田家吗?”
“……只要铃奈小姐不要逃走。”
丸罔陆撇开视线,不知为什么抿了抿唇,“你有时候…表现得太顺从了。”
他的神色隐隐有些焦躁。
落雪的庭院中,半敞衣襟与焦躁的神色,结合成微妙性意味的暗示。
“顺从,有什么不好的吗?”
“是在麻痹警惕…之类的。会这么想。”
“欸。但是,我没办法伤害到陆君啊。”
“是担心你会逃走…啧,是在故意装傻吧?铃奈小姐。”
居然会这么想。
我果然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不会逃走的。”我困扰地说,避开受伤的手臂,环着少年的腰,慢慢将脸埋进去。
“要怎么样、才会相信呢?不要怀疑我呀。一直被怀疑的话,就算原本喜欢的人,也会逐渐变得不喜欢的。”
“这是威胁吗?你这人、真是——”
在那之后,被生气地拖回去又做了一通。
……我男朋友好像真的是发情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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