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雪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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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回廊冷风簌簌。

明亮灯光自室内轻柔流泻,为晦暗夜色渡上泛金的暖色。

窗帘半拉,自室外能清晰望见房内格格不入的西式装潢。

女性的声音也分外清晰、传入只余风声的回廊。

“今晚不用吃药吗?”

隔着冬夜苍白的影,那张柔美温顺的面容被光映成似梦非梦的幻象。

是她吗?还是又出现幻觉?

他总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一切欲望混在一起,极端情况下痛苦与快乐连接,视界时而出现恍惚的残影,胸口破坏欲望滋长。

白雾细微灼烧。

指尖火星清晰明灭,似雾白烟散进冬雪。

“要喝补品…?真的不是用来洗脑之类的药吗……”这样嘟囔着,捧着杯子小口小口酌饮,连柔白颈上细腻的凸起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起来似乎并未受折磨。

他仔细看过检查报告,器官健全,肢体上也没有永久性的刻印、伤疤或穿刺痕迹,除了落水导致的流产,整个人干净得根本不像被卡罗监禁过。

……哪怕是落到他手里,也不会比这更干净。

那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职业罪犯里与卡罗齐名的只有一个克洛斯,也不知被森村里瑛握住什么把柄,几乎从不接外人雇佣——他最近状态似乎很差,听说前些天把卡罗的同伴屠了个干净,现场溅射鲜血染红整个房间,完全是对警方的挑衅。

虽然是与自己无关的事,但能给青井警官惹麻烦他可感兴趣得很,便稍微推波助澜、给那位警长添了点助兴余料——现在恐怕还在调查层出不穷的悬案呢。

至于卡罗…

杉田作要自己处理,那就随他。

自己雇佣的人反水把亲妹绑了,说出来简直是笑话,那样傲慢的人难以忍受也正常。况且身为财阀的首位继承人,杉田大公子的手段不比黑道少。

虽说现在看合作还算愉快……不知道发现铃奈在他这里,那位会有什么反应?

微妙的满足感。

无论是不是幻觉,是他先找到铃奈的。

至少、这次,他是最先的。

“——阿孝?”

回头望向窗外的刹那,湿发披散的女性终于发现他,微微睁大眼睛,“为什么这个时间站在外面…不冷吗?”

……铃奈。

光源下、寂夜之间,一切都清晰到失真。

身后廊柱刺骨如冰,体内升腾燥热。

“……嗯?”他发出轻轻的鼻音,“铃奈担心我吗?真难得。”

“什么难得…冬天晚上只穿一件和服在外面闲逛,任谁都会觉得阿孝是傻瓜的。”我转身翻出一件外衣,顺着窗递出去,“穿好衣服啊,看着就——阿孝!”

本应接住衣服的手、相当自然地握在手腕,不容拒绝钳制身体。

外界冰凉传递而上。

眼前烟雾缭绕。

崛木孝咬着烟尾最后吸了一口,终于碾掉烟灰,慢慢吐出白烟。

“在呢。”他柔声说,不无恶意地将气息倾在女性扬起的脸,“怎么了?”

居然问怎么了。

我险些被烟草呛到,眼泪都快刺激出来,下意识想从他手中挣脱——不但失败,还被完完整整按住了。

“冷、冷呀!”我穿的是家居服,冷风灌进来,身体瑟瑟发抖,气得只想用力捶他的脑袋,“不愿意穿就进来,干嘛开着窗闹啊?就算阿孝不觉得冷,也要想想我呀!”

阿孝拿走那件外衣,终于松开手、展开本应自己穿上的厚重皮草披在我的肩上,语气是惯常的漫不经心:“这个时间邀请我进房间,可以理解成那方面的暗示吗?我很乐意呢,夫人。”

“到底在说什么…真的不冷吗……”我蹙眉看他的脸,终于从烟草与香水混杂的冷气中察觉到一丝异样,“……喝了酒吗?脸都红了。”

“因为很冷啊。”他无意识梳理我垂落的发尾,本就冰凉的手指沾上未干发丝的湿气,冷得简直像冰,“铃奈不也是吗?一到冬天就喜欢喝酒……那时候,偷了组长的珍藏,害我差点被剁掉手指呢。”

完全是倒打一耙。

“明明是阿孝非要带我去逛酒窖,我家又不是没有酒!”未免太会颠倒是非了,我不敢置信,“而且谁知道那个是珍藏啊,放在那么随便的位置——”

“据说那里风水比较好哦。”

“谁知道那个啊!而且混在一堆普通的里面——”

“所以只有杉田小姐才能精准找到呢,最贵的一个。”

“……因为味道确实很香……但非要把它弄出来的是阿孝啊!”

那么多年前的事干嘛拿出来讲啊!

我生气地抬头瞪他,等着讨人厌的青梅竹马继续说出颠倒黑白的话,然而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身体忽然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太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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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狐狸一样狭长的眼睛、有些恍惚地垂下来,睫毛阴影投射眼底,明暗模糊交织,映不见光。

这样的眼睛里,却清晰映出我的脸。

……我一直知道他精神状况不太好,上次被侵犯的时候也切身体会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好像格外糟糕。

恶化了吗…?

“怕什么?”阿孝暧昧地勾了勾唇,沾湿指尖从发尾移到锁骨,勾勒细腻弧度,“我不是救命恩人吗。”

……算了,和他较劲做什么。

“是呀,所以请进房间来吧,救命恩人。”我握住他的手,“又不是不会冷,手都冻红了。”

为什么可以毫无顾忌的伤害自己呢。

摆出毫不在意的恣睢姿态,一边伤害自己,一边践踏他人,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只有阿孝。

“……铃奈。”他低下头,更紧地握住我的手,浅发晃动垂坠,嘴唇擦过我的侧脸。

鼻尖弥散更深的…说不清究竟什么气味的混杂香气。

或许实在太冷,上挑眼尾也微微泛红。

我的青梅竹马低低地、仿佛确实醉了,不甘地问:“为什么…不是我?”

他身后是沉寂的夜色。

枯枝落满新雪,连冷气都泛着霜白。

我很少见他这样认真。

想着还是去屋子里说比较好吧,实在太冷了,然而对上专注而恍惚的视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

“……不合适呀。”我轻轻摇头,“这么多年、不可能感觉不到啊,阿孝和我,最根本的地方就不一样……”

这回答似乎激怒了他。

“……不觉得很过分吗,夫人?”黑木组的首领忽然松开手,力道很重地捏住我的下巴,声气比凉风还轻柔,眼眸不透半分寒意,“那么,青井就合适吗?哈,对了,还有杉田和丸罔——十一,告诉我,哪里不一样?”

我排行十一,家里的人常会这样叫我。

小的时候阿孝也跟着这样叫,是直到正式上学,才为了凸显不同改的称呼。

旧忆翻涌。胸口擅自发痛。

我错开他的视线:“都说过、已经结婚了。”

“当我认识你几年?”阿孝的声音更轻了,“你在意这个吗,十一?”

……够了。别再那样叫我。

绝对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我不想再和杉田家扯上关系。

那些几乎从出生起便伴随的、附骨之疽般顽固的劣根。

下唇咬得发痛,鼻腔涌上酸涩。

是我还不够认真吗?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不玩弄谁的感情、不迷恋不该产生感情的对象,普通的恋爱结婚、和真心喜欢我的人平凡的一起生活,远离那个漩涡般的世界——我想要的,明明只是这样简单的事。

为什么到最后,所有的都…事与愿违。

……这具身体,一定也流淌着父亲糟糕滥情的血液。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变成和他——和阿孝——相似的人。

从遇到丸罔开始,一切都不停向下滑坡。

强暴、出轨、乱伦、胁迫。

一切都糟糕透顶。

“就算…不在意,又怎么样?”声气难堪发颤,我咽下即将冲到唇边的哽咽扯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半步、用尽全身力气关上眼前的窗,竭力保持声音平稳。

“我今天不想吵架。回去睡吧,阿孝,很晚了。”

孤寂人影仿佛融入夜色。

寒冬雪夜,只是站在窗前便感到透骨寒气。

窗外的人静止半晌,不知为何、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打火机的声音。

火星微微闪烁。

……在点烟吗?

这样会早死吧。而且、至少不要在我的房间外面……等一下。

这个味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崛木孝!!”我紧咬牙关,眼泪瞬间大滴滚落,砰的一声打开窗夺走他指尖夹着的烟,声音几乎在尖叫,“你有病吗?!居然还在吸——什么?是大麻吧?你真想早死吗?!”

“……还在?”阿孝轻飘飘地重复一遍,好像很困惑,抬手试图把还在燃烧的烟拿回去,漫不经心地解释,“掺了点料而已,不是毒品……”

……他眼神都发飘了。

“……进来。”我碾灭那支烟,嘴唇几乎咬出了血,“不是很会翻墙吗,少主,翻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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