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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宫政事殿内的席地而坐的官员虽然只有十几个,显得大殿格外的空旷。
但这些官员要么是大秦的邦相,要么是大秦的九卿,要么是始皇帝最为信任之人。
自灭掉六国后,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这些大秦的主政之人已经很少能够凑到一起。
而今六国旧地皆安稳没什么状况,只有南北两边用兵是头等的大事。
这使得殿内的众官员都以为这次的召集是与战事有关。
但是传阅过一卷简书后,大多数人发现与他们所料想的既一样又不太一样。
简书所言的屯田策确实有关战事,而且也的确是一良策。
非要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这个屯田策是郿县老秦人送上来的。
而老秦人如今军政皆势微,甚至说得上是落寞。
按屯田策上所言将其派往边地,只需始皇帝定夺便可,根本用不到这么多人一起商议。
不过考虑到始皇帝从不做无用之事,肯定是有其他的缘由在内。
不管是看出些眉目的,还是一头雾水的,都没有贸然开口。
始皇帝对众人的心思能猜个七七八八。
笑眯眯地坐在首位静等了一阵,给几个看出些端倪的一些思考时间,将目光投向了右相冯去疾,“右相看过屯田策必有感想,说来让大家听听。”
冯去疾对始皇帝的点名并不觉得意外,他是大秦百官之首的右相。
加之屯田策中的端倪,说是影响大秦传承的大事都不为过,始皇帝自然要先询问他的意思。
因此冯去疾没有压轴表示看法的心思,直接开口道:“屯田策于国有利,实乃良策。
一但边地米粮可以自足,各地黔首的负担将大为减轻。
轻刑薄赋使得库府渐枯的状况也能得以缓解。”
略微顿了顿,冯去疾与始皇帝的目光相对视,面色凝重道:“其中看似为求应允的危言耸听之言,其实极为有道理。
关乎国祚,此事是该早有打算。”
能坐在殿里的,没一个是愚钝之人。
之所有有些人没看出始皇帝召集他们过来的真正原因,是大部分人各有所管。
不似统筹全局的冯去疾那样立刻将事情串联起来。
都仔细看过屯田策,冯去疾又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那些没最初没明白用意的,立刻明白始皇帝在担忧什么。
先是脸上闪过一抹惊愕,随后变得极为凝重,并且或是相互对视,或是低声快速交谈了几句。
对于众官的失礼始皇帝并没有在意,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再次等了等,待大殿内重归平静后,缓缓开口道:“看样子都该知道为何将你们召集过来。
耕田为国本也为民本,不管哪头失了根本都要影响大秦千秋万代的基业。
都说说该如何解决。”
姚贾品了品话中的滋味,眉头先是微微一皱,随后又立刻舒展开。
用余光看了看旁人,见都是一副沉思的样子没有开口的意思。
心中再次衡量了一下,姚贾率先开口道:“能得陛下重用,不是我有大才,皆因陛下念情。
我虽无解决难题之法,但却能尽微薄之力。
我已经是垂垂老叟,家中子孙又不甚多。
每年只享俸禄便能过活的惬意。
家中不管是后买之田,还是官赐之田,只留五顷,余数尽献于国。”
听了姚贾之言,始皇帝脸上的笑容一凝。
用力攥了攥拳头,盯着姚贾没好气道:“你把朕当做无情寡恩之人?!
大秦能够一统六国,皆因变法强国。
用不着你在这变相的提醒,你家的田不要,旁人的田也不会要。
定下的律令更不会随意去改!”
深呼吸了一下,翻了一眼姚贾,始皇帝咬牙摆摆手道:“没个法子就别吭声,光听着就可以了。”
姚贾的插科打诨让殿内的一众人绷着的心弦松了下来。
但凡牵扯到更改国策,必然要有一番血雨腥风。
上一次流血最多的是老秦人,这一次再流血怕是要轮到官吏与富豪。
到时恐怕真会动摇大秦的根基,局面也会变得不可控起来。
只要始皇帝不那么急迫,不动这样的心思。
那就一切都好说,问题也总能想出个解决的办法。
原本早就想开口的李斯,见气氛不那么紧张,笑吟吟地开口道:“上卿向来如此,不在意家中小利,而只重国之大利。
不过耕田还没不够分到让上卿献田的地步上。
而且斯认为此事也好解决,只需收紧黔首耕田自实,还如以往授田便可。
这样无非就是县、乡的啬夫还要苦上一些。
每年的上计,以及每年的换田调田做得要细致些。”
“廷尉所言确实是个办法。”
冯劫先是肯定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道:“可授田是战时之法,到了如今已经有些不适用。
当年能从他国引来黔首,是大秦给提供了安稳。
从而使得秦人负责上阵搏杀,他国投奔的黔首只重农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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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六国之时,苦些无可厚非。
如今四海已经没有内敌,再如先前一样,黔首势必怨声载道。
这还只是秦中之地的黔首如此。
若是关外的新黔首,一定会闹起来。”
冯去疾在冯劫的话音落下后立刻接口道:“还有一点不要忽略。
耕田自实成了黔首之地,那是黔首们应得的。
为了灭掉六国,他们吃了太多的苦。
刚刚得了耕田还没乐呵几天,便还要回到原来的授田。
这不是怨声载道那么简单,而是会引起黔首们的滔天的怒火。
况且眼下也不是想往回改就能改回去的。
世事无常谁家都会遇到个难事或是困境。
原有授田归了黔首后,已经有不少黔首或多或少将耕田卖出去一些。
而买耕田的,又都是立了军功有爵位在身之人。
财帛是官府赏赐的,也实打实的拿出去了。
怎么往回追,又有谁忍心去往回追。”
说到这,冯去疾怕众人误会他对耕田的态度,话锋一转道:“可就任由耕田这么来回买卖下去,也必然会出问题。
财厚的耕田越买越多,遇到难事的耕田越来越少。
若是倒霉的,接二连三的遇到难事,怕是一亩耕田都剩不得。
到时候无田者多了,同样会不得安稳。
另外,田租该如何收也是一件难事。
这牵扯到各地县、乡的上计,要多做的事情不是一点半点。
籍册更的慢了,就有可能依旧让已经无田之人继续缴税。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都无异于把人往死里逼。”
目光瞄了眼始皇帝手里拿着的简书,冯去疾脸色凝重的继续道:“利农之物诸位大多已经看过。
不出五年的光景,大秦的口众少说要增加三成,再往后还会翻番的往上增多。
屯田策只能解一时之急,却不是万世良策。”
感觉说得有些过于沉重,冯去疾脸色缓和了些,并且对殿内的众人咧嘴笑了笑,“不过也不必太过着急。
大秦能够垦田之地还很多,至少够两辈人去开垦。
还有充足的时间去琢磨应对之法。”
“右相言之有理。”
始皇帝微微颔首应了一句,举起屯田策的简书对众官晃了晃,“满城的人都在非议黄品与朕到底有什么渊源。
而这屯田策就是渊源,这是出自他之手。
传下令去,让下边的人都不要乱猜了。”
放下简书捋了捋胡须,始皇帝脸上再次挂起了笑意,“既然黄品能直言田制的弊端,想必也该有解决之策。
你们回去都好好琢磨,可不要让这个归秦仅半年的后辈给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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