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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璟拉着柳夷凉跑回了客栈,由于刚刚用过晚膳,跑得又实在是太快,叶璟觉得小腹一阵一阵地抽疼了起来。
他的饮食一向不怎么规律,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情,倒不是天山派虐待他,纯粹是叶璟自己作出来的毛病,叶璟习武成痴,经常会忘记进食,饿晕过去几回也改不了这个习惯。
遇到柳夷凉之后,因为柳夷凉再怎么累也不会忘记吃饭,有时候还会给自己加点餐,叶璟要和他一块儿磨合打双人的比赛,所以只能和他同步进食,同步加餐,叶璟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圆润了一点,柳夷凉反而更加消瘦了,叶璟看他总是不自觉地皱着眉,大概是忧思过重的缘故。
不然按他这定时定点的饭量怕是能把自己喂得圆圆胖胖的。
叶璟最近的饮食时间还算改善了一些,但这日积月累下来终于成疾的胃病是并不见好。
柳夷凉见叶璟脸色泛白,一副疼得直不起腰来的样子,赶紧把他扶到了床上,叶璟一碰到床就往上一滩,见叶璟看上去依旧不适,柳夷凉便提出:“我给你去倒点热水喝喝?”
叶璟“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他不爱吃苦药,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喝药的,一丁点也不行,喝点水缓缓就行了。
“......”柳夷凉有点怀疑叶菰初是不是在饭菜里下毒了,不过自己并没有什么事,大约只是叶璟自己的身体原因。
叶璟倚靠在床头,看柳夷凉去给他找热水喝,他休息一会儿就好得差不多了,不过看柳夷凉忙活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他的视角来看,就是一个脸蛋圆圆的家伙很担心自己的身体、忙进忙出的,叶璟敢保证,没有一个人能对长得那么可爱的一个人不心软。
他突然不希望柳夷凉和叶菰隐在一起了,要是柳夷凉愿意,他带他远走高飞也行,江湖路远,不如相伴同行?
到客栈楼下给叶璟倒了点热水,柳夷凉回到房间,发现叶璟坐在床头发呆,连他走近都没有什么反应。
“叶璟?小璟?璟哥?”三连唤才把叶璟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叶璟仿佛对最后一个称谓起了一些疑惑:“璟哥?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的。”
柳夷凉也是满头问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
他只是随便叫叫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柳夷凉顺着叶璟的话问道:“你比我大?什么大?大多少?”
叶璟接过水一饮而尽,他回过神来才继续看了一会儿柳夷凉,沉默了一段时间,他才笑了笑:“年龄。我和叶菰初、叶菰隐同年同月同日生,你相信吗。”
柳夷凉觉得有点好笑:“我信,那你为什么要说自己今年十八?”
叶璟把水碗放在一边,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他拉过柳夷凉的手捏了捏,果真很好摸,怪不得叶菰隐看上去那么喜欢:“给我玩玩小手就告诉你。”
摸了半晌,叶璟又低头在他手背上含出了一个红印。
柳夷凉想抽回手,可叶璟没让他得逞。
叶璟见柳夷凉面上泛起薄红,才说道:“因为我娘是叶世钦从西域骗过来的啊,我是足月生,叶菰隐、叶菰初是早产......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叶世钦?叶世钦不是叶伯父吗,你应该和他同辈。”柳夷凉有点糊涂了,他觉得自己真就是一孕傻三年了,怎么就不太懂呢......说实话他有点不愿意懂。
叶璟也不知道柳夷凉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只是挑明了说道:“我娘是一名西域舞姬,叶世钦把我娘从西域带到了杭州,我娘想要以身相许,叶世钦只愿意结露水情缘,我娘拿着叶世钦的钱在杭州住了一段时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把我生了下来,一个人带着我。后来她去了扬州,碰上了在那里长住的叶盛元,叶盛元看她可怜,长得还算漂亮,就收了她,我就成了叶盛元的儿子。至于年龄这回事,是我娘让我改口的,叶盛元没有异议。我娘生我的时候伤了元气,后来再无所出。”
叶盛元是叶菰初的祖父,叶世钦是叶菰初他爹。
叶璟直呼其名还真是有些大逆不道,但他说的理直气壮,柳夷凉被震惊得难以言表,也忘了去纠正他。
“简而言之,我是叶世钦的私生子,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叶璟说完眼中无波无澜,见柳夷凉一副呆滞的样子,他凑近了去瞧:“有点意思吧。说真的,你还是叫‘璟哥’听着舒服些,小柳,再叫一声璟哥好不好。”
柳夷凉被他这么一说,还真又叫了一声:“璟、璟哥。”
“嗯,我在这儿。”叶璟话锋一转,“这个秘密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哦~不然我大侄子和二侄子怕是受不了,叶菰隐还好,潜心修道,心思单纯,叶菰初和叶世钦的关系本来就如履薄冰了,要是知道他爹还有这风流韵事,怕是要让他爹名声扫地了。我这六叔怕是也没法当了。”
他说完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小柳,躺上来和我聊聊天,我跟你讲讲我小
', ' ')('时候在扬州的事情,你想聊今天和你们柳家本家兄弟的那一场比试也行。”
什么都行。他今天心情不错。
叶菰隐这孱弱的身体,叶菰初这古怪的脾性,大概就是叶世钦抛弃他们母子的报应。
叶璟不懂,叶世钦明明和夫人很恩爱,却还是和他娘亲一夜风流有了他......难道男人都是不会拒绝对自己投怀送抱的美人的吗?
哈哈,要不是叶夫人知道了叶世钦和一名西域舞姬有染,怎么会早产呢。
叶璟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没良心的人,他这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异母兄弟过的不好,他反而会觉得痛快,挑拨离间的事情偶尔做做也不错,反正自己天生长了一副纯良无辜的面容。
他的五官和他的娘亲相似,却化去了西域特有的深邃妖冶、艳丽逼人,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柔和与清纯。
叶璟讲着讲着故事就困了,他勉力撑开眼皮想要再说点什么,柳夷凉反倒在他耳边说:“困了就睡觉,别撑着。”
于是叶璟就慢慢陷入了酣梦。
柳夷凉见叶璟睡着了,就仔细看了一眼叶璟的模样,如叶璟所说,那么他和叶菰初是异母兄弟,他们其实长得并不相像,有些神态却如出一辙,尤其是这种睡梦中冷淡的模样,柳夷凉一下子都有些辨认不清了。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他会慢慢忘了叶菰初的长相,也会忘了叶菰初的神态,那样的话,他就不至于总是梦见那个长得像叶菰初的小女孩了。
那小姑娘每次都会问他那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比如:
你是我娘亲吗。
你为什么要发毒誓呢。
我爹爹为什么不要我呢。
他无法回答,每每去想一次这些问题,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觉得自己这一生实在是太失败了,他会想去陪他的孩子下地狱。
他和叶菰初,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后来更是一步错、步步错,到了离谱的程度,因为他不及时止损,还贪恋年少时期的那一份温情,以为破碎的关系可以回到当初,回到叶舒慈出事之前,这个孩子才会死无葬身之地。
柳夷凉从来没有去过乱葬岗,他儿时路过一次,爹娘都要遮着他的眼睛,他偶尔会控制不住地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叶菰初可以给宋师父季师父的女儿送那么多的好物什......他的女儿却连这人世间的太阳都没有见到过,只能在一个阴暗无光的角落慢慢腐烂,最终没有任何人会记得。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柳夷凉想,这都是因为自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坏人,不会有人喜欢他这个恶毒的人,连上天都不喜欢。
叶舒慈之所以对他还有一些善意,只是因为留恋他的身体。
残花败柳、人尽可夫......这样的自己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这些年过得真是一塌糊涂,什么也不剩。
他最近时常会想到十七岁之前的那一段时光,那时候叶菰初还是一个会迁就他的、温和有礼的好哥哥,天知道他有多么想生命中最初这十七年的叶菰初,他后悔了,是他亲手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面目全非,所以那可笑的毒誓最终应验了。
他不该怪叶菰初,也不该刺那一刀,因为叶菰初并没有错,叶菰初什么都没有做错......每当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就无法推卸责任,他满脑子只剩下了死。
错的是自己,叶菰初骂的也很对,他柳夷凉,的确是一个贱人。
他咎由自取。
十七岁那年他不该约战叶舒慈,叶舒慈的做法是想快刀斩乱麻,不是叶舒慈的错。
叶舒慈变成傻子之后,他不该和他发生逾矩的、下流的关系,他可以拒绝,却没有拒绝,那个时候他还并不是特别清楚这样意味着什么,只把这作为安抚叶舒慈的捷径,于是他放纵自己变成了一个淫荡的人。
十八岁那年他不该乘人之危强迫叶菰初,他早该知道惹怒叶菰初的代价,却还是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去年,他不该在叶舒慈清醒之后依旧和他有身体接触,给叶舒慈不该有的错觉,更不该从河边把叶菰初带回自己的那个小破屋子,也不该想着和叶菰初生一个漂亮可爱、像叶菰初的宝宝。
像他柳夷凉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孩子,更不配生叶菰初的孩子。
他现在只想和叶璟拿点武林大会的赏金分一分,然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来,做点小生意,顺便了此残生。
柳夷凉想,要是自己想要个孩子,其实可以在路边随便找一个乞丐,反正没人会愿意和他在一起,他生的孩子都是野种,那谁是父亲也并不是很重要。
如果他生了一个小野种,那他希望这小野种是一个身体正常的人,能够好好长大就行了,无论如何,他都得教他不要插足别人的感情。只是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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