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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的空气潮湿而闷热,熏得梅里半皱着眉把卡斐尔抱了出去,他将赤裸的青年带到废弃的壁炉旁,为他倒满了一杯葡萄酒。
发情热的余热烫得卡斐尔像是一块被放在炉火里反复烘烤煅烧的铁石,不仅内脏被烧得扭缩成一团,就连神智也被这股痛楚扭曲到浑噩不清。
可当冰凉的酒液灌入喉管之中时,他又觉得自己像是被煅炼好后投入冷水中的铁,已经足够的冷硬,也能够坚毅到接受这荒诞的事实——他的“小妹妹”梅里,也许的、大概的、可能的,真的爱上了他。
真可笑,怎么会有人在意他这种人?
“您在计谋着什么?”
梅里凑上前舔去卡斐尔沾到唇角的酒,亲密地用手拂去他额前的碎发。
“我在想,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计划的?”
是的,在这之前,卡斐尔谋划了一个周密无比的阴谋,这个阴谋足够让他天真的弟弟永远沉睡在泥土之中与大地为伴。可就在将要实施计划的前一天,他却反被梅里暗算逼入这逼仄阴暗的地下室之中。
梅里听了他的问话瞳孔微缩,他的手环上了卡斐尔的颈部,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往卡斐尔怀里挤。卡斐尔低头一看,就看见了梅里浓密的睫毛沾染上细小的水珠,翠绿色的眼瞳蓄满了泪水,抬头看向他时的神情无比的哀恸,就像是一只在冬日里取暖的幼兽一样楚楚可怜。
“您的副官。是他告诉了我,您想杀了我。”
卡斐尔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位老朋友,但他还是……
“您信任他,他却背叛了您,他甚至还想亲吻我的脚尖向我宣誓他的忠诚。真可怕,就连他也没有选择您——他陪伴在您身边要有十二年了吧,我记得他,五年前您遇上暴民袭击,哦,您当时还中了一枪,是他背着您逃回霍尔杰家的。霍尔杰家族的荣光永远不会遗忘每一个忠诚的家仆,喂,哥哥,我说你该不会是把那种下等人当成朋友了吧?”
“我的选择与你无关。”卡斐尔绷直了身体,几乎是把话嚼碎了声音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
“是与我无关,可是您的生死却与我有关。”
梅里依偎在卡斐尔怀里,抿了一小口葡萄酒后含糊不清地说道:“您的副官是个不中用的蠢货。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他,毕竟他的确是一个急于求成的白痴。那个蠢货为了邀功,自作聪明地将毒药注射进酒中,想要借此将您毒死。”
“这很可怕,不是吗?”
卡斐尔想将怀里的人推开,可是听到少年那压抑的哭声时,他又选择了容忍。
“他差点杀了您,我那时候在您面前把酒泼在地上,您却不信我……您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腐烂尸体上的蛆虫。我在您眼里就只是条恶心的虫子……”
卡斐尔记得,那次宴会上,提着裙摆的少年气势汹汹地冲入餐厅中,当着在座所有人的面将他面前的酒杯扔了在地上,卡斐尔抬起头时,只能看见少年凌厉的下颚线。那时候他恨得咬牙切齿,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傲慢得不可一世不说,将他的面子踩在地上还去敢对他这样肆意的笑。
他厌恶他弟弟这么多年了,却对他什么手段也施展不开,只因为所有人都偏爱他的弟弟。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的,梅里。”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把卡斐尔的气性折磨的所剩无几了,他撕去了以前伪装的和善面孔,第一次不再遮拦他的恶意。
“凭什么你这种不学无术的混蛋能把所有人都迷的团团转,凭什么你天生就是个Alpha,而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是个omega。你天天穿裙子不男不女的不恶心吗?你知道每次我看见你我有多反胃吗?”
颤抖的手攀上了少年纤细的脖颈,他想掐死梅里,只要掐死了梅里,就再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弟弟了,所有的人都会惊叹:原来Alpha弟弟的前面还有一个优秀的哥哥。所有的赞美都会将他包围,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于他一人身上,而他再也不用在所有人的冷眼相待下忍气吞声地苟活。
甜蜜的幻想甚至让卡斐尔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他感受着手中力度的收紧,却没有感受到怀中人的挣扎。
”你不反抗吗?”
梅里费力地摇了摇头,尽管身体虚弱的卡斐尔并没有用太大力,但窒息感也足够让他感到难受。
“我喜……欢哥哥。”
他的声音柔软得像是一团棉花,轻飘飘地落在卡斐尔心上。可再柔和的语言也不足以软化男人的态度,卡在脆弱脖颈上的手虽不再加重力道却也没有松开,红色的痕迹附在白嫩肌肤之上看起来更能激发人内心深处的凌虐欲。
生死就在他的手里,他只需要再用力一些,就能轻易地结束他弟弟的生命。
酒精在此刻发挥了作用,麻痹着他的大脑,不断刺激调动着他的感官,他只觉得格外的亢奋,这一瞬间甚至看到了很多来自过去的东西。
“爸爸……”
卡斐尔蓦地松开了手,
', ' ')('涣散的眼瞳并没有聚焦于死里逃生的弟弟身上,他凝视着虚空大口喘气,仿佛他才是那个濒死之人。
“爸爸,对不起……弟弟……不能伤害弟弟……”
卡斐尔在那喃喃自语,他觉得他的脑子就像是被一把尖厉的利刃搅弄成一团,恍惚之间视野里只出现红的白的,所有的污秽都混合在了一起,化成一团最粘稠的黑暗。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已经故去的父亲,板着脸,拄着手杖,瞪着眼在那无声地训斥他——为什么敢伤害弟弟?
他嗫嚅着唇,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他知道那根手杖是有多粗多长,一拐子下去能把小腿打得一片青紫泛血,淤血没半个月根本化不开。
年幼时的他尚不懂事,总是想抢弟弟手中的玩具,想着靠这种小把戏吸引大人的注意,那时候惩戒他的,便是那根粗壮的手杖。他太幼稚了,年幼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不管他再怎么做也没人会在意他的,等待他的从一开始就只有木棍和皮鞭。到了最后也就只有打扮得和个洋娃娃一样的弟弟扑在他身上哇哇大哭,口齿不清地为他开脱。也就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讨厌他的弟弟了。
讨厌他的弟弟轻而易举获得所有人的宠爱,讨厌他的弟弟脸上总是带着天真娇软的笑,讨厌他的弟弟懒懒散散却能获得优良血统的协助。
他也曾困惑过,为什么所有人都将偏爱倾斜给了弟弟?
直到有一天,他偷溜进父亲的书房,翻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笑得温润如风,她的眉毛更为纤细柔和,鼻子挺翘精致,眉眼与未长开的梅里有四分相像。
他突然得就恍然大悟了起来:难怪他一直不被疼爱,因为他既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
难怪弟弟从一开始就被打扮得和个女孩子一样,从小被精细娇养着长大,只因为他长得像妈妈。
怯懦卑劣的他不敢挑战父亲的权威,只敢把怨恨都倾泻于弟弟身上。
所有的恶意被埋藏于他的皮囊之下,他不断犯着错,错误的那一头连接着错误,无数的错叠加在一起,让他已经分不清对错,再回头看时,他早已成为了一个罪无可恕的恶人。
他也好想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也想发泄心中的酸涩,可是眼泪早就掉光了,卡在嗓子里的呜咽声也只能化作一声声低鸣。
在这诡异的静谧之中,他只能感受到冰凉的水珠滴落在他的皮肤上一路下滑,冷的水热的汗混在一起惹得他黏腻难受。他顺着水珠轨迹抬头望向上空,布满血丝的眼看到了已经长大的梅里,在那半跪着抱住他低声啜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去而掉在他的唇上。
真嘲讽……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里是无限的悲哀——到头来,在意他的也就只有这个讨人嫌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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