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在床上很快地睡着了。梦里的云湾村满地鲜艳的桃花,七里溪渡头清浅的溪水,远处翩然而来的两个公子,都在小桃的梦里第一次这么清晰。祁公子伸手把她从“一线天”拽过来,祁公子的银子,祁公子送的香囊玉桃,祁公子在水里的度气,祁公子下的两份聘礼,祁公子看不见,祁公子战死了-----
白色衣衫的祁公子,眉目如画,温和清雅,在小桃的脑海里越来越近,直到那温热的气息似乎就在身边萦绕。小桃伸手出去抓,却是手一伸出去,就变得虚无,什么也抓不到。小桃急了,不由喊了起来:“祁公子!”
赵匡义看小桃回来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喊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也不发烫,想问问她吃过饭没有,但看她眉头紧锁睡着,还是没忍心。自己把上顿的剩饭用热水泡了吃,又给小桃留了一些,便坐在桌旁看了会书。
赵匡义手里捧着书,心却有些不安宁。屋外很静,静得让他有些心慌,这些天隐隐暗中窥探的目光,却没有一丝很近,可见来者不善。要不要躲,躲到哪里?赵匡义开始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并一一想着对应的办法。正思考着,冷不丁床上的小桃喃喃地低声喊着“祁公子”,一连喊了三四声,又眉头紧紧皱着睡了过去。
赵匡义的心随着那一生“祁公子”跳突了一下。自从他在万春堂外看到祁正修的一刻,心再也无法踏实。祁正修没死,他便不知道自己能做多久的祁正修。赵匡义走过去把小桃掀开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给她盖严实,转身坐回到桌旁,眉头也紧锁了起来。
小桃不知道自己梦了多久的祁公子,只感觉一晚上都在用力想靠近祁公子,却始终近在咫尺,触碰不到。直到早晨的阳光晒到了她的脸上,小桃才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醒来,似乎是件沉重的事。醒来后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接踵而来的就是沉甸甸的现实。
现实是祁公子的确另有其人,而且还活着!小桃不是没有怀疑过赵匡义不是祁正修,甚至有些刹那,她能明显地察觉出赵匡义的脸上并不是祁公子那双狭长的眸子。可是她说不上为什么,始终不肯说服自己笃定身边的这个人不是祁公子。
一则,如果笃定了身边的人不是祁公子,就要接受梦境中祁公子战死的消息,她不愿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二则,身边的人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如果他不是祁公子,还有谁会对自己这么好?而且万一他不是祁公子,自己又怎么去还这份深情?
所以小桃在逃避,她不断地说服自己这就是祁公子,可以共渡余生,可以生死相依。可是自欺欺人却偏偏被血淋淋地撕开,祁公子另有其人,而且还活着!小桃忍不住地高兴,终究她笃定祁公子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强。但随之而来的纠结,也让她不堪重负。
小桃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愣愣地想着心事。赵匡义一早去了戴家,下午回来,却看到小桃仍然坐在桌旁发呆,不由问着:“想什么呢?”
小桃一个激灵,随即笑得有些不自然:“刚才看雀儿在树上打架,看呆了。”说着向厨房走去,“我去端饭。”
不多时,饭菜上来了,赵匡义坐下,和小桃闲聊了几句夹了一筷子,却咸得差点吐了出来,强忍着咽下,抬眸看着目光又在游离发呆的小桃,不由竭力压着心里的疑问,淡淡问道:“怎么了?”
小桃没有吭声,又问了一遍,才像猛地回神似的忙说道:“没,没什么。”
赵匡义的眉头更紧了,这样的出神让他的心有些疼痛,过了片刻,又问道:“你昨天去弦高镇没遇到什么人或事?”
小桃像辩解似的急匆匆道:“没有,我什么都没碰到。”说完忙快速地扒拉着饭。赵匡义顿了顿,还是什么都没说。
赵匡胤收到赵普的急报,知道赵匡义在云湾村。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停,赵匡胤激动地猛一拍桌子,还等什么?立即整装亲自带了十几人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