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有大臣附和盛世来朝之类的阿谀奉承之语。吴越国的使臣不屑地看了看沈同,这些北方人真是少见多怪,只知道南唐的歌舞好,岂不知越女菱歌漫舞也是一绝。只有赵光义的心紧紧抽了一下,右手的拳攥得紧紧。
丝竹的声音响起,议论声渐渐停下,月光灯影下,水中的高台顶上,缓缓摇曳起一个身影,随着丝竹的声音,婀娜起舞。舞姿身段自不必说,刚柔相济,妩媚动人。难得的是脚力相当灵活,那台子那么小,舞动的人轻盈若飘,一直在舞着,但是似乎一直在凌空而舞,那双犹如新月般的脚始终未曾全部站在台上,从而显得舞者飘飘若仙。
观看的人早已瞠目结舌,眼光全都随着舞动的女子上下左右来回转着,直到后来应接不暇眼光缭乱。月下只剩下一个旋着的桃红色影子,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衣裙,哪里是绸缎----丝竹声在高潮部分戛然而止,台上的女子舞步立即顿住,还没等人回过味来,已经飘然沿着下面的莲花台踮着脚轻盈地落到了湖心最下面的台子上,冲所有人屈膝做了个礼。
四周的叫好声像雷震,刚才还不屑的吴越国使臣也不再撇嘴,只盯着湖心的女子一个劲地拍巴掌。赵匡胤朗声大笑道:“不愧是名动江南的桃娘,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有人附和着:“江南多妩媚,国主就是诗词风月的高手,上行下效,自然歌舞都不差的。”这话说来没错,但总是有些贬损的意味,沈同听着刺耳也只得受着。
只有赵光义的脸在月光下苍白失神,眸子里是绝望的空洞。不是她,果然不是桃宜。他看过桃宜的舞,虽然不见得比这个女子技巧更好,却很入心,每一个舞步都是踩到人的心里,有起有落,有承有合,不会像这个女子一鼓作气让人目不暇接,却会让人的心揪扯不已。更何况,那身形,那脚步,都不是。赵光义猛地把手里的酒樽一饮而尽。
这时湖里的渡船已经把那女子从湖心的台上渡到了岸上,赵匡胤不禁说道:“快上前来,让大家看看是怎样的倾城容貌,能跳出这么灵气的舞?”
女子的步子顿了顿,向前走了几步,跪下给赵匡胤行了叩拜大礼,缓缓起身低下了头。此时众人才看到那女子脸上裹着一层纱,看不清容貌。大宋的礼官蹙眉道:“见到陛下,怎么还能用纱覆面?快摘下去。”
沈同忙上前一步道:“怀袖姑娘一路颠簸,有些水土不服,脸上身上都起了疹子,怕惊着陛下。”
沈同这么一说,倒更勾起了赵匡胤的兴趣:“天下什么稀奇人稀奇事朕没见过,还怕小小的疹子?快揭开面纱。”
女子伸出手,把脸上的纱扯了下去,离得近的已经不由“啊”一声,真是可惜了,舞姿这么曼妙的人竟然一脸红斑,即便在月色灯影下,也倒足了胃口。赵匡胤蹙了蹙眉,声音几分尴尬:“也不妨事,等适应了水土,斑点下去就好。”
适应了水土?难道赵匡胤有想留的意思?沈同忙接话道:“多谢陛下体恤。待回到江南,让御医给婉夫人,哦,也就是怀袖姑娘诊治之后,便好。”
“婉夫人?”赵匡胤不禁问道,“谁的夫人?”
沈同没有直接回答,只说道:“是国主亲自赐封的。”
这时一直立着的窅娘低着头应道:“教坊中人,都是官家和国主的人,自然是国主的。”
这话不卑不亢,顶的赵匡胤一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刚才看着那舞姿本来有了几分把人留在大宋的想法,但既然已经跟了李煜,便算了。赵匡胤干笑了两声,道:“重赏。”
左右侍从端来一盘珠玉递到窅娘面前,赏赐的丰厚引得周围啧啧声起,赵光义也不由抬眸,但窅娘的身子向对面微微侧着,赵光义看不到。
领了赏,窅娘要退下,从赵光义身边掠过的刹那,赵光义瞟了一眼,不由怔了一下,别的没看清,但那双深幽的眸子太特别了,怎么似曾相识?在哪儿见过?赵光义闭上了眼睛用力想了想,哦,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