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长得十分水灵、滚圆的小脑瓜上,长着细密的胎毛,白白脸带…直挺的鼻梁,嘴角硬生生地透着秀气,这长相完美无缺…分明是他与孙鲁育优长的精炼,或许…这便是他们两个人因缘际会下,欲望与情爱的重新组合!
关麟抱起她,笑着说,“我女儿古相非凡,好似美玉,我能想到的名字里…唯有这一个‘琰’字能与他相配…至于字嘛,我相信她长大后,定会继承我关家的武道之风,也会继承我的文治韬略…索性,就俗气一点儿…叫文武好了…还有她的乳名,鲁育…这个…我想让你来起…”
这…
听着关麟的话,孙鲁育迟疑了一下,两次张口,却两次把想要取的名字给咽了回去,可最终,她…她还是鼓起勇气,淡淡的吟道:“可以…可以叫她吴儿么?”
吴…
也就是这个乳名的提议传出,整个此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似乎一抹紧张的气氛迅速的就笼罩降临在此间。
吴…这个字眼,太敏感;
太有寓意,也太意味深长了——
关麟如何会听不出,这是孙鲁育对他父亲孙权的思念,一个“吴”字,寄托了她怎样隐忍、隐晦的念想,也寄托了她父亲…曾经那怎样的宏愿与豪情。
想到这儿,这乳名…关麟重重的颔首。
“你起的好,就该叫这个!”
“关琰,字文武,乳名吴儿——”
…
俗话说得好,只愁不养,不愁不长——
小关琰在家人的精心哺育下,转眼就过了三十日,“满月日”已是来临。
这段时间,关麟、张星彩便在这江东住下了。
当然…
名义上,关麟还是扬州郡守…
可以说,整个江东,本就悉数是由他统御,回到这里…真的便就如同回到自己家一般!
也是这满月时…关麟为女儿办了隆重的满月宴。
也直到这一日,孙鲁育出了月子,第一个去拜见的便是张星彩,甚至…还特地挑选在满月关麟颇为忙碌的时候,就是为了避开他…
显然,他是有话要对张星彩说的。
“早该来拜见夫人的…”
见到张星彩,孙鲁育恭恭敬敬的欠身行礼,言语、动作极致的谦恭,完全没有刚出月子时的娇弱之态…
“你方才出月子,无需这般礼节…”
张星彩连忙扶起孙鲁育。
孙鲁育却说:“我也算是出身在大家族,一些规矩我是懂的…妾室见主母,哪有不行礼的道理!”
“何况,我以填房丫鬟之名怀上公子的孩儿…这本就是大罪,蒙公子与夫人没有怪罪…将我纳入关府大门,赐我‘妾室’之名分,这…此已是大恩于我…妾如何还敢奢求更多?如何还敢见到主母时不拜见…坏了规矩呢?”
说到这儿,孙鲁育朝女婢使了个眼色。
原来她此行是带着女儿关琰一起来的…
有另外的乳母抱着关琰在门外,如今见孙鲁育吩咐,连忙将关琰抱了进来。
孙鲁育接过抱给了张星彩。
接着说:“妾室所生的女儿为庶出,凡是庶出…无论男女悉数当认主母为嫡母…”
说到这儿,孙鲁育顿了一下,像是因为母女连心般的不舍,但她还是将关琰抱给张星彩,“按照规矩,我只是琰儿的姨娘而已,夫人才是她的嫡母,琰儿这么小…自当该由嫡母抚养长大,待得成人后,亦是当孝敬主母,妾…还望夫人不弃,好好教导这女娃…使她学得些许技艺,能在将来,不辱没关家的门楣!”
这时…
小关琰已经被捧到了张星彩的手边。
可对于张星彩而言,她才多大呀?她近来…才不再是黄花大闺女?
算是初尝禁果…
可禁果是禁果!
怎么能突然有一个孩子要交给她抚养呢。
无论是出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张星彩都是抗拒的。
她连连摆手,小心翼翼的将关琰退还给孙鲁育。
“你生的娃娃,哪里有寄养在别处的道理…”
“我听她们说,生娃娃…就像是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母子连心,还是你们最是体己…自然,这娃娃也当由你抚养长大!”
“可是…”孙鲁育的心情是如奉大赦,但她嘴上还是推托,“这…这不合规矩啊!我…我不过是她的姨娘!”
听着孙鲁育的话…
张星彩颇为豪迈的一摆手,“我是习武之人,不懂那些个,你也知道…云旗不识武艺,他又如此智慧,如此身居高位…我想,在未来…他的身边已经会有许多明枪暗箭,我想…我嫁给他,做他正室夫人的意义…应该是保护他的周全哪?至于这关府后宅,可千万不要让我去管…我舞刀弄枪还行,真的要盘算账本,去抚养孩童…那怕是要愁死我了——”
说到最后,张星彩“咯咯”一笑,顺势将小关琰又送回了她亲生母亲的怀里。
“好了…这件事儿,无需再说,也无需再问,你的女儿便是你的女儿,谁也抢不走…”
说着话时…
张星彩颇为潇洒的一转身,回味方才那番话,她都感觉,她的格局一下子就起来了。
似乎,这样格局的她…也才配得上云旗嘛!
“既然夫人这么说…那妾…妾就却之不恭了…”
“但嫡母始终是嫡母,是琰儿的娘亲,姨母始终是姨母…充其量,是个养母吧…”
孙鲁育抿着唇。
“随你怎么说。”张星彩也不拘泥于这细枝末节。“好了,今日琰儿的满月,你还是带着她去见见宾客吧,听闻今日…咱们关家可来了不少人,大哥、二哥、三姐、五弟…还有那好多弟媳,她们都来了…想来…正等着见见这个亲侄女儿呢?”
“好!我这就去…”孙鲁育站起身来,将女儿再度交给乳娘。
她示意让乳娘抱着孩儿先出去。
等到…这里只剩下她与张星彩两个人时,她方才问出,她最关切,也最想知道的话。
“你…你就不恨我么?”
“你是指的什么?”张星彩美眸轻抬,说道。
孙鲁育顿了一下,但却并没有说话。
“噢,你指的是…你借怀上云旗的孩儿?成为他的妾室…与我一道分享云旗的这件事儿么?”张星彩微微抬头,美眸隔着窗子,望着那天穹中的云卷云舒。
眸子里…有着一种莫名的味道。
“我没想到…分享,这样的辞藻…夫人竟能说的这般坦然?”
孙鲁育叹了一声,有些惊讶。
“分享又如何?难道…我还能在他面前大发雷霆,然后暗中派人将你们母子杀害?”
张星彩嘴唇微抿,罕见的,一贯英姿干练的她,此刻嘴角竟是弯成月牙般浅浅动人的弧度,似乎是想要笑笑,但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喃喃道。
“其实这种事儿,我也头疼,毕竟是与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云旗,甚至还要和别的女人的女儿一起去分享他…但,那又能如何?我既然忘不掉他,割舍不下他?那就要像是接受他一样,去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其它女人,包括他的女儿…或许,等此间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发几天脾气,但也只是想让他哄哄,让他知道,我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能把我永远放在心里头第一个的位置,我便满足了,其它的一切,似乎也就不那么重要——”
孙鲁育望着张星彩。
这时候的后者,面颊上有着一抹微微的无奈,这般摸样,就好像是冷宫中的女人,日日夜夜渴望他们的帝王一般,那是一种永远无法割舍的情分哪。
“我…我知道了…”
孙鲁育像是找到了答案,她微微抿唇,本要转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最后言出一句。
“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也总算知道…为何唯独你能…能做他的正室夫人——”
说到这儿,孙鲁育再度恭敬的欠身行礼。
然后转身,像是那心头的节彻底的解开,于是…迈着款款的步伐走出了这房间。
倒是张星彩…
似乎是因为孙鲁育最后的那句话有些触动,但更多的是猜想。
“为何呀?”
她忍不住问自己,“为何她说…唯独我可以做云旗的正室夫人呢?这是…何意?是我哪句话…说服她了么?”
张星彩…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极致的聪明。
但又或许…
在男女的关系中,有一个不聪明的,这份关系…会使得彼此都更舒服——
当然。
从见到孙鲁育的第一眼起,张星彩心头的那个问题,也找到了答案…
她与孙鲁育,身体上,一定是孙鲁育更舒服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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