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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燕清把吕布热得满头大汗,眼底遍布血丝的模样看在眼里,顿时心疼得厉害,不由分说地逼他进那作为临时安置地的民舍,先睡上一会了。
司隶一带屡遭战祸,长安的小朝廷又向来毫无作为,这次的饥荒刚开始不久,弘农的人口也流失得十分严重,都是宁肯死在逃难的路上,也不肯坐以待毙。
民舍空出大半,当地官员却很是惫懒,半点不管。
作为饱受流民青睐的州郡之一、扬州的刺史,燕清无疑是这种为避祸而举家迁徙的从中受益的那头,他在乐见其成之余,也难免为流离失所的百姓生出点怜悯。
吕布也的确累到极点了,乖乖倒头就睡。等他一觉醒来,竟已过去一天一夜。
燕清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柔和的烛光洒在他那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沙盘,被他起身的窸窸窣窣惊醒,才抬眼看道:“主公醒了?等洗漱了,再来用膳如何?”
刚刚起身,吕布还有点脑子发木,目不转睛地盯着燕清那美丽得不似尘世中人的侧颜发了会儿怔,有种不知自己自身何处的茫然,听了燕清开口后,也是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边下榻,一边打了个大哈欠:“一切就由重光安排。”
燕清将沙盘打乱后放到一边,扬声唤人进来伺候这头刚睡饱的大老虎更衣洗漱,又摆上膳食了,才慢条斯理地在桌子另一头坐下,屏退旁人,半是调侃,半是责怪道:“身体可不是铁打的,经不住这么折腾。主公着急做甚么?马腾韩遂没那劫驾的胆子,陛下也不会因你晚到一时半会,就一命呜呼。”
吕布冷哼了一声:“刘协小儿是死是活,与布何干?”转念一想,又改口道:“死了更好,早晚下手。”
以吕布那睚眦必报得堪比法正的性格,哪里会轻易忘了刘协三番四次在关键时刻给他添堵惹麻烦的行径?
“既然如此,”燕清好笑道:“那你急甚么急?”
吕布面无表情道:“自是担心重光又以身犯险。你若执意乱来,这几千人没一个能拦得住你。”
燕清无奈,赶紧给自己辩解几句:“清何时成那般鲁莽之人了!”
吕布扯了扯嘴角,知道燕清辩才了得,他是远远不如的,就不去自讨苦吃了,而是老实端起碗来大口喝粥,不细数往日罪状。
燕清看他把那几碟肉食都席卷一空,青蔬类却原封未动,不由皱了皱眉,给他夹了几筷。
吕布微眯着眼,尽管不喜素食,还是很自然地将燕清夹来碗里的都全部吃了。
燕清本来是一点不饿的,就颇有兴致地欣赏着吕布那吃得喷香的模样,不知不觉间也被勾起一点食欲,随意拿了块蛋饼啃。
等吕布吃饱喝足了,燕清才问道:“前方战事已彻底了结了?”
吕布颔首道:“竖子袁绍已撤军了。”
一直不见后方输送粮草过来,也没得审配的只言片语,袁绍再反应迟缓,也意识到最重要的邺城恐怕有变,哪怕军粮还能撑上一段时间,又哪儿能安然坐镇黎阳?
袁绍一番苦思冥想下,难得果断一把,趁夜即刻撤军不说,还为确保撤退时能保全更多军力,听从了许攸的建议,来了一招演义里曹操曾使来对付他军的断尾求生,将剩下那些不便携带的粮草辎重胡乱扔了一地。
吕布却早防着他不战而逃这招了,又在郭嘉贾诩等谋臣的提醒下,事前就对底下将士着重强调过,甭管敌军出什么花招来干预,都不得理睬,而是全意听命,一心追击。
军备躺在地上,也没别人敢碰,何时不能捡?先追上会动的敌军再说。
在看到袁军把军备丢了一路后,兵士们也无动于衷,追随着一马当先的自家主公,继续催马去追,很快咬住了战意全无的部队的尾巴,撕开了偌大的豁口。
追击的一方往往是士气如虹,锐气大涨,由吕布亲自带领的这支并州狼骑出身的部曲,更是无坚不摧,叫人望而生畏。
燕清见识过他们聚起冲锋的画面,当场叹而观止,这场面的震撼力,不亚于一万头雄壮公牛在野原蛮横冲撞。
在这疯狂的践踏力面前,袁军心中生出无穷惧意,只差没一溃千里了。
这追了一路,就杀了一路,前前后后,被击杀的袁军士卒,直到快杀到邺城城门了,吕布才刹住脚步,毫不恋战地返身回营。
一是为防有后援设伏,二是赶尽杀绝不是他们的目标,三是……哪怕这回所有谋士都一致赞同,他又亲点了几千精锐骑兵护送,长安瞧着也不是什么特别凶险的地方,自家军师祭酒更是多智似妖,吕布也还是放心不下,非要亲去盯梢着,才能安然。
燕清好奇道:“公孙瓒不是已在路上了么,都还没到地儿,就这么无功而返,他也甘心?”
吕布懒洋洋道:“要是不肯空手而归,布倒乐意送他一份大礼。”
燕清却觉得这事肯定另有隐情,便凝神想了一想,问道:“公瑾那处,可有消息传来?”
吕布点了点头:“据伯符道,公瑾给他递了信,着他去接人。”
“果然如此。”燕清笑道:“就不知公瑾是如何运作,才让公孙瓒中途放弃得如此干脆了。”
说道公孙瓒,燕清忍不住又想起一人:“那刘备与他的两位义弟呢?青州将乱,他们肯定早寻了由头挪地方了吧。”
吕布习惯了自家祭酒的神机妙算,闻言只淡定点头:“似是往徐州伯那去了。”
燕清微微凝眉,摇了摇头道:“还真是无孔不入。也罢,刘备那头的动静回头再说,主公现今也安歇好了,我们便启军出发,往长安救驾去?”
想到心爱的军师这回没擅自行动,而是履行诺言,好好等他来了再做打算,吕布就不由得唇角微扬,心情颇好地接了句:“救驾?布分明是身为夫君,为那‘妾身’做主去的,与那皇帝小儿何干?”
燕清:“……”
看来这吕大狗比是没完没了了,瞧这架势,恐怕把这梗翻来覆去地玩一辈子,大概也不觉得腻。
第144章 好卖狗肉
跟赶来见燕清时的风驰电掣相比,吕布这一顿修整再进发时,就是十足十的对比鲜明,消极怠工了。
要不是路上可见的都是神色惶惶,拖家带口东行去求条生路的流民,燕清光瞧吕布这兴致勃勃的劲儿,怕是要把这趟救驾之行,硬生生地改成游山玩水。
燕清也不着急,笑盈盈地陪他信马由缰,忙里偷闲。
一来那由小皇帝急忙连派出来追他的信使因没进弘农城,刚巧跟他们擦肩而过,谈不上被人揭发刻意拖延;二来弘农城内当值的官吏对外事向来不问不睬,既没能力,也没胆量来探听这一行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是哪方势力,更别谈上报自身难保的朝廷;三来是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好拿捏的小皇帝,而不是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心忠于皇帝,自命不凡,偏爱指手画脚,动不动就对吕布口诛笔伐的文武百官。
而马腾这能受蝇头小利驱使的无谋武夫,就能借来一用,当那剔除骨头旁他们不想要的肉的好刀。
燕清眸底漠然冷澈,心则如磐石坚定。
变革从来没有和平的途径可走,如有必要,他连自己的性命都能牺牲,更何况是别人的?
刘协不愿妥协,就只能施行一个拖字诀,盼他们这股援兵。而马腾也不是傻子,想都不想,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马腾固然清楚,却也不甚担心,反而暗暗嘲笑刘协的想当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