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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下次正经见上面,竟是受刘协所“请”,在初平十一年的二月庚午日寅时,去到那足有三层高的禅让坛上了。
燕清纵爱到深处,也不是非得粘附痴缠的性子,可一想到这宝贵的最后几晚,就因吕布暗闹别扭,被生生错过了,还是感到些许可惜。
不过这份惋惜的心情,稍纵即逝。
改朝换代近在眼前,身为吕布麾下当仁不让的第一人,尽管正式官职还没做出变动,燕清也俨然位列群臣之首,领四百余官员集于坛下,外有八千禁卫军围绕,围得密不透风。
刘协身伤并未痊愈,行走艰难,需由两内侍扶着,却还坚持亲捧玺授(也是他最后一次能与这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象征着至高权力和正统传承的玉玺光明正大地接触了),宽宏含笑,心中却痛如刀绞,恨不能将这身着九章冕服的逆贼燕公千刀万剐了去。
可幻想注定是场空,不只是刘协从来不具备孤注一掷的实力,也向来不存在玉石俱焚的勇气。
贪生怕死的念头一旦占了上风,怯弱就如洪水决堤般汹涌袭来。
刘协在无法抵抗的强权胁迫之下,还是选择舍弃祖宗基业,以求保全己身了。
刘协深吸口气,眼角余光匆匆掠过受禅坛外,捕捉到一张张民众喜悦期待的面庞,他心痛更甚,却只四平八稳地将诏玺献纳。
且不说这三辞三让的戏码已在之前玩过了,单靠这么多年来攒下的丰厚履历,赫赫战功,就足够跟皇帝被天雷劈得差点一命呜呼形成鲜明对比,吕布绝对称得上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了,自不会沾上半分篡窃皇权的恶名。
形式已足,吕布这回就未再以“德薄而难嗣天位”为由推辞,而是郑重其事地将这第四次被下达的禅位诏给接了过来。
礼官将诏书展开,朗声读道:“咨尔燕王!昔者唐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汉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滋昏,群凶恣逆,宇内颠覆。赖燕王神武,拯兹……”
哪怕这由陈琳草诏的内容,与史上献帝给曹丕的一般无二,燕清都快能倒背如流了,一旦安在吕布头上,就注定能轻易让他感到激动万分。
那道傲然而立的身影落入燕清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高大挺拔。
昭昭朗日,清溢乾坤,只衬托得吕布一身越发辉光熠熠,盛气灼灼。
而这勇武绝伦的飞将,马上就将以春秋鼎盛之年登上极位,享尽荣光。
燕清昂着下颌,专注而虔诚地听着,唯恐听漏了歌颂吕布功绩的半个字眼;又认真仔细地看着,舍不得眨眼,担心错过吕布哪怕一瞬的凌云风姿。
恍然间,燕清虽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眶却已渐渐湿润,微微发热。
这是他最爱的人,平生最重要、最辉煌、也是最强大的时刻。
此时的盛大光景,将被他牢牢铭记。
——永不忘。
第198章 据理力争
“……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 禅位于燕王。”
诏书内容并不冗长,唯叫刘协听得万分煎熬,有度日如年之感。
待读册完毕,尘埃业已落定, 他也长舒口气, 黯然接受祖宗基业易主、他也荣光不再的现实了。
坛下百官再不对他多看一眼, 即对吕布高呼万岁,心悦诚服地深深俯身,循礼行八般大礼。
吕布淡然受了百官朝拜, 不急不缓地步下高坛,于前呼后拥中, 正式登上那象征着至尊无上的权力的帝座。
只是这新上位的帝王, 根本不叫群臣缓口气来,就雷厉风行地连颁三道旨意。
第一道, 大赦天下, 立国号为燕,改年号为重光。
第二道,立吕亮为储君。
第三道,封燕清为齐王。
当然,吕布也没亏待其他在这些年来忠心耿耿地追随他征南闯北、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们,都有按那道屏风上的记录来论功行赏。
只是他们再加官进爵,也不可能当得燕清一跃成龙,竟从大鸿胪之位,直接跻身作荣宠无量的异姓王了。
然而吕布对燕清的盛宠,还只是个开始。赐予王爵是一项,紧接着,又将他提拔至丞相之位,这下可不仅仅是引人羡慕,而是万分扎眼了。
王爵之位再光鲜,在吕布“忘”给燕清封地时,就只是表面尊荣。
可丞相之位何其机要,如此一来,岂不是将实权与王爵并赐一人?
假使燕清仗着此等偏爱肆意为祸,甚至生出异心,定给天下苍生招来无穷祸患!
同在吕布麾下、与燕清共事的人们,自是对此毫无异议,各个认为以燕清的资历功劳,可谓是名至实归。
但朝中那些之前只碍于天下兵马尽在吕布手中,才不好开口的言官们再按捺不住,硬着头皮纷纷上疏,恳请这胡来的新帝收回成命了。
在他们眼里,这三道旨意,也就只有第二道还能入眼。
在太子人选上,吕布充分吸取了袁绍、刘表、甚至汉灵帝的教训,不持暧昧不清的态度,而是在广纳后宫之前,就毅然给那并无血缘、却是公认的贤明睿智的独子明确了承嗣的地位。
可无论是立燕清表字为年号,还是将他封作唯一异姓王,亦或是立他作丞相,这些荣宠单拎一项出来,都足够彰显圣眷。
要是同时赋予,怎么说都过头了。
吕布却是铁了心要这么做,寸步不让。
他们苦苦相劝:“燕清最初不过是长坂一介村夫,因幸运跟随了英明的君主,得尽丰硕赏赐,安享人间富贵,又进到臣子极位,怎能贪图更多?过多的给予,只将招来灾厄啊!”
吕布漠然一笑,道:“众卿此言差矣!汝等以为此举不可,然当日若无重光,朕仍是一逞凶斗狠的位卑剑客,终日浑浑噩噩,只知舞抢弄棍罢了。”
“重光与朕相携而行,栉风沐雨十余年,期间患难相随,休戚与共,屡次为布奔赴万里,亲涉险地!这般付出,恩同再造,岂能等闲视之?”
“他多智略,擅谋划,怀高蹈之节,却秉性谦恭,举贤荐能,知人善用,推行科举,教化万民。他却只推功于别人,鲜少自居,好与人为善,结交贤人……如此,方迎得君子满朝,他亦受万民爱戴,居高位且不招嫉。”
“诸君只见朕赐他金银宝物、锦缎丝帛,怎不见他身无长物,家无多财,所得具已捐赠出去,用于抚恤遗孤,修建大道,为学子建立明亮书舍,为将士缝制御冬衣袍?就连汝等所领食俸,恐怕亦有重光所出的一份!”
言官们面面相觑,不由呐呐,半晌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