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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被羌族掠夺的汉村了无生机。马平背着柴来,磨破了肩上的麻布,迎接他的却只有萧萧寒风。小路上横竖几具乾瘦的屍T,面sE泛紫,浑身发臭,却也没人来收。村头挂着染h的白布,深巷里时不时传来长长的哀声。这些日子又得吃上次的积蓄,马平将木柴重重摔在地上。照这样下去,再给他两辈子他也盼不着妻儿。
歌舞昇平,混了酒香不嫌r0U臭,官员半侧着卧躺在暖榻上。涂了厚厚的脂粉,抹了红红的唇,倒看不出哪个舞nV为汉,哪个舞nV为羌。一位传令迫不及待地带了喜讯入帐:「剿羌大胜!抓获蛮夷几十余人!缴获牲畜数十头,粮草数百石!」官员连眉头都没抬一下,照常下令道:「妇孺粮食留下,其他放回去。」这传令大约是新来的,他不解道:「这是为何?」官员鄙夷地撇了他一眼,随口道:「朝廷有令,抚蛮为上。」传令恍然大悟,自认笨拙,领命退去了。
待传令走了,官员的长子才开口质疑:「可是父亲,朝廷明明下令要剿灭蛮夷。」官员坐直了,对着长子反问道:「没了蛮夷,我们的军粮上哪凑啊?」「可是没了蛮夷,就不会有人抢百姓的粮草,他们就有足够的粮赋税了。」「有粮食他们就会交税了?」长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父亲这是何意。「父亲教你,民都是贱的,吃饱了不仅不交税反而还事多。」「那民都饿Si了呢?我们上哪收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Si不完的,饿不Si的更听话,更相信是羌氐害得他们没饭吃。咱们当官的,甭管他们Si活,秩序为上。」长子明白了,刁民不愿交税为国效力,只好让羌人「帮」他们交,父亲实在是高明。
「祖宗啊,对不住,孩儿不孝......祖宗啊,对不住,孩儿不孝......」残破的木屋里,马平跪在祭祖台前,一面不停地碎碎念着忏悔,一面将Sih的纸钱往火盆里扔。秋日的枯叶被刷刷卷入了破窗,染了火随着纸钱燃烧殆尽。夕yAn点燃了天,h土也着了火,飓风在崩裂的G0u壑中孤寂地呼啸。三头被拴在木桩上的壮牛不耐烦地甩着尾巴,六只无JiNg打采的眼睛耷拉着眼皮,稀疏的睫毛弹着飞沙。火盆熄了,马平站起来,又拜了三拜,偷偷念了:「祖宗保佑。」之後牵上三头牲畜便出门了。
汉羌混居之地,方向也乱了套,西走是东汉的村庄,东走却是西羌的部落。身後是熊熊燃烧的火云,身前是冰冷的寒月。马平拖着三头将要献给羌族的牲畜,走在荒凉的h土上,他是被大汉流放的叛徒。「去他娘的大汉,去他娘的羌氐......」他边走边偷偷在这同样被流放的荒凉之地抱怨,「哪都不让人活,老子是熬不下去了,老子就要娶媳妇,就要生胖儿子。去他娘的羌nV,去他娘汉nV,来去都是nV人,来去都有个......」见着一个部落远远从风沙中现形,像是h土突然也冒出了耳朵,马平立刻闭上了嘴。
汉军不久前才镇压过这片部落,夺走了大量食物和妇孺,声言若他们归顺朝廷便将战利品归还,可这只徒增了他们对汉人的仇恨。「滚,跟着你的牲畜那来的滚哪去。」对着来「提亲」却说不出半个羌字的马平,不知其所云的羌人用粗鲁的羌语将他赶了出去。一连去了几个部落都是如此,没人听得懂谁在说什麽,素不相识的人,中间却隔着深深的百年战痕,百年的争执与怨恨。马平越是愤怒越是倔强,他在被风沙掩盖的h土里大声发誓:「我今儿娶不着妻就甭回家!」
厌冬将至,粮食骤减,部落里的男人自个儿都吃不饱,有些偷偷兜了几口粮回去塞给妻儿吃,有些勉强填了自己的肚子,对着饿哭的孩童也无奈。长老是後者。「汉人有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振振有词道,「只要咱还活着,还怕没妻儿没粮食?他们抢了咱们多少,饿Si了咱们多少,咱们通通都得抢回来杀回来!」众人沸腾。
绝望伴随着黑夜即将扑面而来,木亚戈在村庄边缘外窥视着篝火旁发疯的众人,可整整几天她连一捆草料都没偷到。b阿扣着腐臭的残骨头,小雪驹趴在地上,稀疏的白睫毛无力地抖着风沙。木亚戈泄了气坐回她们身边:「等Si吧。」b阿哽咽着不敢发出声,手里还在扣着好几天前吃剩的骨头,天冷得连蛆都生不出来。
村里传来了暖洋洋的熟r0U味,木亚戈立刻起身,b阿跟了上去。村里人围着烤架上的r0U哀嚎,嘴里呜呜哇哇念叨着什麽「昔日的兄弟」「继承遗志」「为你们复仇」。木亚戈定睛一看,这哪是什麽正经r0U,那些分明是前些日子战Si的人,竟被从土里挖出来成了活人的r0U羹。「他们是要吃人吗。」b阿不解道,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木亚戈立刻摀住了眼睛。「我们必须走,」木亚戈说,「他们疯了,过不久我们都得被吃掉。」
这时,一个身影从被h土吞了一半的残yAn中走了出来,他身後竟牵着三头肥壮的牲畜。部落中的人立刻停了下来。那是什麽,是上天的眷顾吗?不是,是一个胆大包天的汉人。马平跟他们说明了来意,几人只听是汉语,便起身要将他杀掉,却被长老叫住了。长老叫来了他的一个小妾,是几年前从汉村掳来的。这个姑娘紧张地听着马平说的每一个字,又发抖着一字一句地翻译给了村里人听。「来提亲的!」众人荒唐地大笑。「去你的,咱们的姑娘看不上你们这些窝囊。」「牲畜留下,人Ai上哪去哪去!」「nV人被我们抢完了,你不会找男人啊。」可马平一个字都听不懂,他看着一群人上窜下跳的样子,像极了疯猴。而他们看着他无动於衷地样子,像极了蠢驴。
「我们跟你去。」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人群里钻出来,竟是那惹人烦的小偷带着她漂亮的妹妹来了。这下他们笑不出声来了,丢人现眼,羌族之耻。马平虽然听不懂,但也看出了这姑娘的意图,又见她一GU野蛮劲,一张土h的脸皮糙r0U厚的,全身上下的脏破兽毡发着奇怪的酸臭味,这就是羌族姑娘,他不禁嫌弃地撇下了嘴。木亚戈看着这又高又瘦的汉人,老得连头发都花白了,实实一个废物,那嫌弃的表情简直荒唐可笑,可悲而不自知。可这个危险的部落她已经受够了,她只想逃出去。而长老也只想看笑话,他让汉族小妾跟马平说:「她说她要和妹妹一起当他的乖母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