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枪刺入的一瞬,张郃便察觉到不对。
这将身躯虽然庞大,然并无气力,未曾使上劲儿,一枪便刺倒了。
举目看时,竟是一稻草人。
张郃惊呼不好,知道中计了。
急勒马回转,却听得帐后鼓声大作,喊声骤起。
无数徐州兵自帐内杀出。一将当先,拦住去路。
睁圆环眼,声如巨雷,大吼道:
“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
话落,挺矛跃马,直取张郃。
张郃见是张飞,心中生惧,两将就在火光里,混战厮杀。
约莫战了三五十回合,张郃且战且退,一路奔逃。
回首再往身后军士时,今只剩得一二千人,所带人马大半未出。
只得收聚败兵,奔回寨去。
尚未回寨,惊觉不对。
张飞所部人马不少,今夜厮杀之时,未见其尽出。
剩余人马何在?
想着之前厮杀时,未见着田豫、陈到,暗道一声不好。
急下令军士,速速奔回大寨去。
……
却说田豫、陈到各自引军千人,于两道埋伏,只待张郃领军出。
便绕至其身后,前去劫寨。
于是趁着黑灯瞎火,张郃主将不在无人总揽大局,猛攻大寨。
一经闯入寨门,又将提前备好的车辆取出。
共有十余乘,皆藏柴草。
于是将这些提前备好的引火之物,丢了满地。
然后天价放起火来,塞住路口,不许进出。
等到张郃领败军赶回之时,已见寨上烈焰滚滚,硝烟弥漫。
张郃大怄,叹道:
“想吾领兵纵横河北,今竟中匹夫之计耶!”
感慨之余,慌忙吩咐军士,赶去救火。
若是能与守寨士兵,里应外合,夹攻徐州军,兴许还有救。
于是率军冲入火寨,与田豫、陈到二将厮杀。
未过多久,忽有哨骑来报:
“寨外四路火起,不知何处兵来!”
张郃暗叹,还能是何处兵,必是张飞领大军赶来了。
望见寨外,无数火光,黑压压的一片。
张郃知张飞肯定是全军出动,连自家大寨都不要了。
看此举,想是要一举歼灭自己手里的生力军。
好胆识,好气魄!
尽管徐州军目前已占据上风,但敢全军出动,带出所有军士来打打决战。
这是非常需要胆略的。
不管此战战局如何,自今日始,张郃是再不敢小觑张飞了。
张飞舞动蛇矛,嗔目圆睁,喊打喊杀
与关羽不同,关公大刀只斩大将,不爱伤小兵。
然张飞性情暴虐,一经突入阵中,便似虎驱羊群,如入无人之境。
张郃抖擞精神,挺枪来战。
敌不过张飞,又见陈到、田豫领兵聚拢杀到。
只得弃寨而走,收聚败兵,往东平陵逃去了。
于是张飞命人纵火烧寨,将大寨直烧成一片白地,使之再不能复起拦路。
就在众军士烧寨、抢夺军械、粮草、辎重时,忽有人认出那位不肯饮酒,转而去投袁报信的徐州兵。
于是将之押来见了张飞。
这小卒浑身发抖,扑通跪倒在张飞脚下,自称“有罪该死”。
张飞见此情状,知他无过,乃笑道:
“军士听了,今日是俺使计施功,若无尔之助力,难破张郃。”
“可记尔一大功,暂且起身,待大都督回来后,另有重赏。”
那小卒本已心如死灰,只道此次必死无疑,不想峰回路转,柳暗明。
不仅博得生机,反立一大功,不觉转悲为喜,连连拜道:
“谢三将军恩典!”
这小卒当即感激涕零,磕头如捣蒜,头破了,血流了一地。
但比起他得到的喜讯而言,莫说头皮破了,便是此前那顿挨得鞭子也不疼了。
待打扫完战场后,张飞先命人将缴获的军械辎重封存好,又取出酒食,大飨军士。
这次,是真的可以开怀畅饮了。
一面又差人将捷报,分作两份。
一份发得近,报给后方迁民的李翊。
一份发得远,报给尚在下邳总揽全局的刘备。
好叫兄长知道,俺张飞在战场之上也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
却说李翊牵济南之民入了齐国,闻说益德已大破张郃军士,自己也是喜不自胜。
即领了军士,赶往土鼓山,与张飞军会合。
张飞得胜,即向李翊邀功。
李翊也非常配合地问道:
“张郃乃河北名将,非等闲可及,益德如何破其主力?”
张飞遂将自己所用之计,一一向李翊说了。
李翊颔首,称赞道:
“主公屡用召虎来勉励益德,这几年我观益德也是时时砥砺,勤勉精进。”
“今日大破张郃,为我出征青州以来,最大战功,当属益德也。”
张飞此战,真正的战果是歼灭了张郃的生力军。
使之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主动出击,只能龟缩城内。
在冀州方面派出援军前,张郃都不敢妄动了。
但冀州本身就在输血并、幽二州,因为这两州是养不起那么多军士的。
现在又要放血给青州的话,无疑会打乱袁绍原本的作战计划。
李翊在东线战场,已经完成了出征前所定下的目标。
虽然还不知道兖州战场现在进行的如何了,但他这一路是真的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接下来,李翊要做的就是继续扩大战果。
于是,李翊重赏张飞。
又命人赐黄金甲一副,铁胎弓两挽,青骢马八匹。
以彰其赫赫战功。
这是李翊目前职权范围内所能给的都给了,至于职权外不能给的。
就只能听候刘备的指使了。
不过自家兄弟,刘备向来不会亏待,这方面倒不必太过担心。
既赏军士,李翊立马整军,不给张郃喘息的机会。
即刻进军,攻打东平陵。
主力既破,守御也会变得相对困难。
……
张郃自败逃回东平陵后,心中懊恼不已,然而雪上加霜的是。
当人报李翊遣张飞为先锋,前来攻打东平陵时。
东平陵守军无不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原来此前土鼓山一战,张郃军马大多被杀得肝胆俱裂,胆颤心惊。
此前本就败了一仗,大伙儿原本想着铆足了劲,赢一场回来。
不想败的更惨。
等败兵逃回东平陵时,再与东平陵守军谈及土鼓山战事。
守兵闻说后,无不胆战心惊。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
终导致东平陵全城守军人心不宁,畏飞如虎。
更兼之此次还是李翊亲领大军前来,久闻李翊用兵如神,今又有猛张飞为其助力。
岂非蛟龙得水,如虎添翼?
面对将士们这躁动不安的心,张郃只能亲自出面一一安抚,守军这才稍稍安顿,然仍旧躁动。
张郃却顾不得许多了,急召诸将过来商议对策。
“我军新败,兵无战意,李翊又领大军前来犯东平陵。”
“如此为之奈何?”
张郃问。
时有东平陵军司马岑璧,乃袁谭部将,奉命留守青州。
见新官上任,遂主动献策道:
“末将以为,东平陵城池坚固,易守难攻。”
“我军新败,兵无战意,人马不多,但坚守两月足够。”
“此前派去冀州的使者,已经出发。”
“待见到袁公,发来援军粮秣之后,再与徐州人决战不迟。”
岑璧眼神自信,语气平静,洋洋洒洒地献上一计。
东平陵是济南治所,算是本郡最为坚固的城池了。
现在张郃主力尽失,确实已经失去了跟李翊打野战的资格。
眼下更是别无选择,只能坚守城池,等待袁公发来援军。
张郃眸子凝起,并未着急附和,而是静静分析眼下的局势。
岑璧献出的计策,似乎已是张郃唯一能做出的选择了。
不然,你只能放弃东平陵,将济南让出去。
但张郃要是敢这样做,袁绍第二天就会派人砍了他的头。
不同于高览之前连失七十城。
青州东部袁氏本就控制力薄弱。
但青州西部,也就是平原、济南、乐安等地,这些地方袁氏不仅派驻有官员。
还都屯有重兵,是实打实的袁氏实控领土。
何况这些连发是冀州东部的屏障,有着极高的战略价值,可谓不容有失。
所以张郃纵是硬着头皮,也得守住。
至少不能太短时间丢掉,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见张郃踌躇难决,岑璧再次出言劝道:
“张将军,我东陵足有五千劲卒,加上张将军的本部兵马。”
“近六、七千之众,以东平陵之坚固,如何守不住两月时间?”
岑璧倒是很有信心。
不是他轻视李翊,也不是他轻视张飞与徐州军士。
而是作为一名军人,他清楚守城的优势。
《高祖本纪》里面有个成语叫“百二秦关”。
“百二”的意思就是以二敌百。
刘邦评价秦国时曾说,“秦形胜之国,带山河之险,县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
意思是以秦地的险固,两万人便能当诸侯百万人。
虽然东平陵没有秦地的山川险要,但守城方的优势仍然是不小的。
张郃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总觉得将有不好之事发生。
但这话又不好明说出来,不然就成扰乱军心了。
“……张将军?”
岑璧瞪大眼睛,再次试探问。
张郃缓过神来,叹一口气:
“眼下也只能如此。”
“就请诸位将军严守城墙,务必撑到袁公援军到来。”
喏!
众将士齐齐拱手,领命而去。
三日后。
李翊既整合好了军马,亲自率大军两万,沿土鼓山一路西进,兵发东平陵。
东平陵是济南之所,只要拿下此城,济南剩余县城,传檄可定。
两万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将东平陵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州军大营,中军帐。
一副东平陵城池布防图,高高的悬挂在帐中。
“张郃自土鼓山一败后,困守东平陵。”
“彼人数虽然不多,但今日去城下看时,仍以败军之数将城防部署的妥当。”
“张儁乂真乃将才也!”
李翊手指着布防图,啧啧赞叹。
那边张飞等参与过土鼓山之战的得胜之将,纷纷面露不屑之色。
“不瞒诸位,此前征青州时,我便与张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我劝其,如若在河北过得不如意,便来徐州找我和刘将军。”
“今张郃穷途末路,困守东平陵,兴许这是一个将之收复的好机会。”
李翊表达了自己希望为徐州增添人丁的想法。
张郃的能力是不用多说的,关键他用的还久,能吃苦耐劳。
身上所具备的,几乎全是一名武将最需要的特质。
“大都督此前曾赞张郃河北名将,之前土鼓山一战,被俺打得丢盔弃甲,夺路而逃。”
“今日收聚蝼蚁之兵,困守东平陵,只消发一封降书。”
“教其开城献门便好,何必多费力?”
张飞自以为傲睨得志,兴冲冲地说道。
“……呵呵,胜败乃兵家常事。”
“张将军岂可因一时之负,而评判一将终身之能?”
李翊出声批评张飞。
放眼整个三国,谁还没吃过败仗?
要不然怎么说汉末英雄似过江之鲫呢,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哈哈,俺适才也只是一时戏言耳。”
张飞挠了挠头,接着说道:
“先生是将,俺们是兵。”
“兵就该听将的,将军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便是!”
听闻此话,诸将都失声笑了。
李翊也无奈地笑了笑,军营里难得出现了欢声笑语。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