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文武皆惊。
众所惊者,非是疑刘表助袁之故。
而是刘表既要助袁,奈何又遣使向陈地朝廷交纳贡品。
要知道,陈地朝廷屡行的是曹操、刘备的意志。
而袁绍在舆论方向上最不利的,就是“义兵”、“正统”这两个概念。
所以河北对陈地朝廷一直选择冷处理,既不承认,也不明着反对。
但表哥你既然想和袁氏结盟,为何还要承认袁绍最忌讳的陈地朝廷问题呢?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使君。”
别驾刘先站出来谏言道:
“夫荆楚跨州连郡,带甲十万,粟可支十年,此霸王之资也。”
“今河南与河北相持于黄河,未分胜负。”
“只要主公提兵北上,或助南或助北,皆可左右天下局势。”
“若主公助河北,则可分其地而据之,共分河南之土。”
“若主公助河南,佐曹刘胜袁氏,曹刘必以主公为重。”
“我荆楚之地也可得安虞。”
“若似这般,既与袁绍结盟,又向朝廷纳贡。”
“只恐两家皆怨荆楚无为,如此将军安得中立?”
“倘坐观成败,待胜负既分,胜者必挟威南下。”
“荆州又岂能独全?愿主公速断之,勿贻后悔!“
从战略上讲,刘表还是更倾向于帮袁绍。
一方面袁绍与自己本身关系不错,一方面袁绍确实更强。
同时,若是助袁绍,自己便能够与之共分河南领土。
若当真贯彻这一思路,以荆州之富庶,未尝不会没有作为。
只是刘表却又顾及自己汉室宗亲的身份,袁氏叛逆,河南是义兵,自己堂堂“八俊”却和逆贼混在一起。
这实在有损他这个“乱世良牧”的名望。
所以刘表在和袁绍结盟的同时,又遣人向朝廷纳贡,表明自己是忠于汉室的。
但很明显,这种思维放在平时没事,放在乱世是行不通的。
部下纷纷劝阻刘表不要这样做。
刘表见此大怒,叱道:
“汝等小辈,岂知吾之方略?”
“吾先与袁公结盟,又遣使向陈地朝廷纳贡。”
“这叫内不失职贡,外不背盟主,乃中庸之道也!”
众皆默然,无言以对。
刘表却心意已决,即宣告荆州全境,自己将与袁氏结盟。
但对于朝廷的岁贡,刘表也并未断绝,仍旧遣使与河南往来。
时有长沙临湘人,姓桓名阶,字伯绪。
此人年少时当过郡守的功曹史,后为孙坚举孝廉。
孙坚为刘表所杀,桓阶冒死请求带回孙坚的尸体,其义举使之名传天下。
桓阶有才,刘表重之,一度想将妻子蔡夫人之妹许配给他。
然桓阶却以老妻尚在为由,拒不接受,甚至称病辞官离开了刘表。
桓阶不喜刘表,是因为他杀了自己的举主孙坚。
于是回了自己的老家长沙。
由于张仲景辞官归乡去了徐州,长沙太守早已易主。
此时的长沙太守乃荆州南阳人张羡也。
他先后担任过零陵、桂阳的太守。
然后又顶替张仲景,任长沙太守。
由于张羡爱民如子,多行仁政,故在江淮一带深得民心。
荆南诸郡皆服张羡,而不服刘表。
兼之张羡性格倔强不顺,刘表甚薄其为人,不待之以礼。
而张羡也因此怨恨刘表。
故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羡本人已有割据称霸之意。
刘表亦知张羡心怀不轨,故将他连续调任去了数个地方。
通过这种调任,就是为了使张羡得不到拥趸,也不能成为地方上的割据政权。
但令刘表没想到的是,张羡竟真的只用了几年任期,就笼络了零陵、桂阳、武陵、长沙四郡的人心。
并且这荆南四郡在张羡的治理下,竟迎来了数年的丰收,百姓皆颂其德。
刘表主要用蔡、蒯、庞、黄四大世家帮助他治理荆州,然四大世家皆控制富裕的荆北。
对荆南的控制力并不强。
当刘表宣布荆州全境支持河北时,张羡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起事的好机会。
趁着刘表专注于中原战事,在荆南掀起反叛,必然成事!
然张羡实力毕竟远弱于刘表,对起兵一事甚是迟疑,故召桓阶过来商议。
“刘表虚名无实,占据荆楚,却不思进取。”
“数年来,除偏安一隅之外,并无任何建树。”
“今荆南之民皆爱戴于我,我欲取刘表代之久矣。”
“奈何刘表兵力甚众,若冒然举事,只恐不智。”
“君为智者,请为我献策一二。”
张羡毫不避讳地,将自己内心想要造反的想法告知了桓阶。
桓阶本就不喜刘表,见手握掌兵的张羡欲在荆南起事,偷刘表的屁股。
这是他乐见其成的。
故一本正经,有条不紊地为张羡分析道:
“……禀府君,夫举事不以义为本者,未有不败者也。”
“故齐桓公率诸侯以尊周,晋文公逐叔带以纳王。”
“今袁绍反此明理,而刘牧应之,此非取祸之道乎?”
桓阶倒不是非要在袁绍与曹刘之间选择后者,只是因为刘表既然应了前者。
为了反对刘表,他就要支持后者。
“明府欲立功明义,全福远祸,不宜与之同也。”桓阶信誓旦旦地说道。
“……然则,何向而可?”张羡认真问。
桓阶一捋胡须,认真分析道:
“今河南虽然势弱,却也是仗义起兵。”
“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讨有罪,孰敢不服?”
“今若举四郡、保三江以待其来,而我为之内应,不亦可乎!”
张羡闻言大喜,他本就想反刘表,只是临门差那么一点底气。
现在桓阶提振了张羡的信心,遂起身执桓阶手,说道:
“善!愿从君言。”
商议既定,张羡正式扯起反刘表的大旗。
举长沙之众,并零陵、桂阳、武陵三郡之地,正式反叛刘表。
一时间荆州大乱,襄阳高层皆惊。
不表。
……
兖州,东郡。
却说曹操会关羽之兵,解了白马之围。
将白马、燕县之民,尽数迁走,以防止其将来为袁氏作民夫拉粮。
期间,曹操专门沿着黄河沿岸走,向袁氏挑衅。
意欲逼他渡河过来与自己交战,曹操本土作战,兵源、粮源补给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在迁民的过程中,还有一处地方离得远,曹操迁不走。
那就是程昱所在的鄄城。
此时鄄城只有七百守军,曹操恐程昱坚守不住。
于是打算给他增兵两千人,助他守鄄城。
不想程昱却回绝了曹操增兵的好意,反而回信说道:
“袁绍拥十万之众,自以所向无前,傲睨天下。”
“今见我兵少,必轻易不来攻。”
“若益兵于昱,过则不可不攻,攻之必克。”
“……此徒两损其势耳。”
“昱只领七百兵守鄄城,袁氏必不能取,愿公无疑!”
程昱拒绝曹操增兵的好意,理由也很简单。
袁绍自负,兵少必不来攻。
兵多成了威胁,袁绍反而要亲自过来解除这个威胁。
所以你就放心罢。
鄄城位于白马的东南部,也就是袁军追击曹操的后方。
袁绍用兵,那肯定是奔着曹操主力去的。
而不是挥师东进,不然就成打徐州了。
所以,程昱的威胁就在于他可以随时杀出来,断袁绍后路,恶心袁绍。
但如果程昱只有七百人的话,他就没有这个威胁了。
倒是兵多,反而是袁绍一定要铲除的隐患。
果然不出程昱所料,袁绍并未挥师向东,而是集中主力部队,全力追击曹操的部队。
曹操感慨程昱智谋的同时,也顺利与关羽将白马民众迁到了官渡。
时刘备亦领军在了官渡。
原来,早在李翊定下济南郡之时,便提前书信一封,告知下邳刘备。
青州战事定矣,请主公速速发兵西进,与曹操合力抵抗袁军。
刘备在接到李翊书信之后,惊喜之余,也是马不停蹄地提兵两万人,直往官渡而去。
在官渡成功见着了一路从黄河边迁民过来的曹操、关羽。
曹刘两军正式会合一处,此前韩嵩出使河南时,正好赶在了这个时间点。
故而未去徐州,便见着了两位君主。
曹刘同时抚慰韩嵩,并力劝韩嵩在刘表面前说好话,将刘表拉至反袁同盟里来。
韩嵩在见着了两位气吞万里如虎的猛人后,认定袁绍不是河南敌手,故欣喜地将随曹刘去拜见了天子。
曹操、刘备又暗自授意,表韩嵩为侍中、零陵太守。
韩嵩领命后便回了荆州。
而曹刘此时大军俱屯于官渡,两人回朝廷是因为离得不远。
一来抚定人心,二来为手下人表功绩,侧面的提振士气。
战争打到现在,目前功绩最大的人,当然是:
阵斩袁军大将颜良,重挫袁军士气的关羽。
三月抚定青州,先排高览后驱张郃,断去袁氏一臂的李翊。
此时关羽还在官渡前线据守,并不在朝廷。
而李翊在解决完青州战事之后,也没歇着,领了万余众,便往官渡战场上赶。
现在也还没到。
不过,人未到,功先发。
功臣不能不赏,奸臣不能不罚。
刘备正式上书朝廷,请求天子刘协,为关羽赐爵汉寿亭侯,以彰其功绩。
关于汉寿亭侯的读法虽然很多,但目前最为学者所认可的读法还是“汉寿亭/侯。”
汉寿亭侯属于列侯中的亭侯一级,是异姓功臣中能封到的最高爵位。
此前封为郯侯的李翊,便是列侯中的县侯,在汉末是可以世袭的。
虽然有很多人认为应该读“汉寿/亭侯。”
理由就是汉寿是一个县,根据地名来封的。
但汉寿县在荆州,也就是刘表的地盘。
一般来讲,
汉末异姓功臣封侯,要么就封在本人家乡,要么就在其长期驻守领兵的地方。
关羽既不是荆州人,曹操也没控制荆州,自然不可能把汉寿县封给他。
所以“汉寿亭”其实与“汉寿县”重名了,并且这种重名还很多。
因为“汉寿”这个名字好听,汉祚永寿嘛。
只要你愿意,可以随便将一个街道可命名为汉寿。
刘备上表请奏关羽为汉寿亭侯,也是想讨一个吉利。
汉帝当即应允,即封了关羽爵位。
又论及李翊封赏,由于他此前已经封了县侯,基本封到头了。
别看后来曹操称了魏公,但那是曹操要挑战汉室权威,实际上汉朝是没有公爵制的。
所以在爵位上,李翊是没办法再往上晋升的。
为此,只能是又给李翊增了五百户食邑,另表奏李翊为青州牧。前面增加食邑的封赏,曹操倒不以为意,这本就是刘备自家领地。
但又给李翊表了青州牧,这等于是刘备直接索要了青州的“宣称”。
虽然青州大半领土确实已为刘备所掌,但曹操暗想,他在正面战场上多有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