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style="font-size:16px">御剑而来的人落下。
唐锦穿着薄款西服快被冻死了,他把床榻上的被褥拿过来把自己裹成一个球。在这种时候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人是个看起来有些寡淡的青年,几步匆匆穿过山洞口进来对着沈侑雪:“师兄!此时出关,可是昨日的雷劫出了什么差错?”
“并非如此。”
唐锦听见沈侑雪的回答,似乎对他们自己人也是一样冷淡。现状太过不科学难以理解,他的目光定在沈侑雪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洞府打开后天光照入,沈侑雪的脸色比在灯球下还显得苍白几分。
出了意外被人闯入闭关地,骤然出关的剑修闭目抿唇,过了一会儿才指着唐锦,向来人问到:“这是谁?”
刚刚飞来的天衍宗掌门沉默半晌,对着莫名其妙出现又冻得像个鹌鹑一样还奇装异服的陌生人的出现不得其解。但至少他和沈侑雪都看出了来人身上无半点修为,若不是石室门口的禁制阵法并未完全解开,一旦风雪全数涌入,只怕这人没几分钟就要冻死了。
掌门说:“我不认识。”他转向唐锦,“请问足下特地前来天衍宗寻找沈道君,是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唐锦目光麻木:“他很有名吗,每个人都认识他?”
掌门听了很是疑惑:“你并非修道之人?”虽说身上确实毫无修为,那又怎么解释他会出现在石室之中?
“……你看我像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掌门举得不像。但他不想站着讨论事情。
于是他拱手:“还请师兄与这位小友移步去紫薇峰一叙。”
跟着这些人走总比一个人留在这光秃秃的雪山上强。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之后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刚才充作交通工具的长剑再度稳稳悬停在风雪之中,唐锦试探性地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掌门:“……?怎么不过来。”
唐锦刚开口就打了个喷嚏。太冷了。
他昨天还在地下通道热的出汗,现在这种骤然变化的气温令人不适。
身边同塌而眠的人抬手,在他肩头、发梢处点了几下,顿时唐锦就热到把被褥又放了回去,这一次他没有推脱,而是直接站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柄剑,谢掌门看到他站上了师兄的剑欲言又止,脸色不太好看。
沈侑雪对着师弟很轻地摇了摇头。
“走吧。”
剑很薄,剑身修长。唐锦在风雪中眯着眼睛往脚下看,开锋的剑刃处肌理闪烁着锐利的寒光。他总觉得这把剑有些熟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为了不掉下去,他抓住了沈剑修的衣服。若不是沈侑雪看起来实在不好接近,比起容易撕破的衣服,在这种容易令人晕眩的高度加上还在作祟的醉意,他其实觉得直接抱住剑修的腰比较保险。
最好是五点式安全绳把两人绑在一起,从安全角度来考虑。
唐锦认不出脚下的山峰,其实多数时候御剑的飞行高度太高连云彩都在脚下,根本看不见什么山峰,竟然不会因为寒冷和却因而死果然不科学。在如同擂鼓般的心跳中,几人飞剑缓缓而落。
终于踩到了地面。
唐锦松开剑修的衣服,心头最先涌上来的除了安心感还有一丝微妙的潮涌。他意识到剑修的腰很韧,跟昨夜梦里的一样线条优越引人遐想。
然后他就木着脸觉察到了这就是所谓的吊桥效应。端着别人给的茶装作冷静。
谢掌门清了清嗓子说:“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
剑仙沈侑雪闭关的地方叫青岩室。
青岩室在太忘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太忘峰在天衍宗。天衍宗的掌门叫谢孤城。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符合天下无敌来去自由的剑修,然而自从他从代职管理的沈师兄手中正式接任掌门之位,至如今已数不清岁月几载,他却一直守着天衍宗,守着天衍宗的山门与登仙梯。
经常有些人为了这个嘲弄他,干脆改名谢守成算了。
那时候脾气不大好的沈师兄眉眼沉沉,剑刃上滴着血,谢孤城拦了下来。
然后转头自己提剑去那些小人的地盘杀了个对穿。甚至还中间抽空在午饭时回宗门主持了一下收徒大典。
是这样的,谢孤城确实不怎么出门,但只要出门必定让仇敌血流满门——这则流言比谢守成这个名字传的还广还快,那时候一身剑意能把旁人撕成血沫子的沈师兄只静静盯了自己的师弟片刻,随后转头回了太忘峰。
天衍宗会为他出头的只有沈师兄。
他其实对师父和师祖都没什么映像。谢掌门乾坤袋里还存着好几框糖葫芦,据说都是以前师父师祖准备留着给弟子们过年过节当奖励用。
谢孤城尝过几根,糖熬过头有点发苦,里面的山楂味道倒是很不错。只是在乾坤袋里放了太久,那些糖葫芦比一些法宝的年纪都要大,他思来想去还是先存着,没有散下去给新弟子。
沈师兄说,这些糖葫芦师傅师祖做了还没来得及发,没过几日就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糖熬苦了其实是当时谢孤城在旁边练剑练得实在好笑,十招里八招都是错的,师傅和师祖笑得顾不上锅才糊了的。
谢孤城还是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那时候自己跟沈师兄都住在上清峰,上清峰常年湿润多雨,竹林青翠。还栽了一株海棠。这两种本来不能一起栽,然而师祖善阵法,硬是让海棠在竹子根系茂密的地方也能开的葳蕤繁盛。
后来天地倒悬,乾坤变色,天道崩塌。
他那时还是个不知事的幼童,跟随师兄一起站在海棠下。沈侑雪身量比他高,一副少年面貌,配着一柄通体玉白莹润的剑。谢孤城躲在沈师兄后面,记忆里最鲜明的,就是师兄后衣摆上独特的雪青刺绣。
师祖说:“此去一别,山长水远,恐怕没有机会能够再度相见。侑雪天资聪颖,然而终归年少。孤城好动,将来不知还会有何种磨难。”
于是,师祖为弟子算了一卦。
——这是沈侑雪后来复述给谢孤城的,因此在谢掌门的脑袋中,看不清面貌的师祖与师傅都有着沈师兄那种平淡无波的声音与语调。
师祖为他们算完卦就走了,师兄和师傅送他去。谢孤城守着天衍宗,等着人回来。他不太清楚在等谁,又为什么要等,这些人都去了哪里,他还要等多久。
沈侑雪和师傅先送走了师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然后沈侑雪又送走师傅。
大师兄。
二师兄。
三师兄……
……
排序依次而下,最后只剩下沈师兄和谢孤城。临行前一晚沈师兄给谢孤城掖了掖被子。
“师兄。”谢孤城不需要再特别称呼沈师兄,已经没有其他师兄。
朦胧月色下沈侑雪眸色晦暗。
“师弟不必送行,我去去就回。”
其他人临行前都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唯有沈侑雪这么说了,也唯有沈侑雪说到做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后来沈师兄回来了,手持长剑,斩尽痴妄的一把剑上溅满了血,将沈侑雪披散下的白发和一身白衣都染尽了锈色猩红。他一剑成名,名动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正邪都再无人是其对手,人称剑仙沈道君。然而以往神采飞扬桀骜无比的眉眼冻结了一半,沉寂得没有半点声色。
最爱带着小师弟下山去玩的少年沈侑雪,在乾坤颠倒那一战,跟随师傅师祖还有其他师兄一起消失了。
回来的沈侑雪是一潭死水。
沈师兄牵着小谢孤城的手回了上清峰,海棠红的好似山火卷烧,他取出师傅临走时交代下的心经还有没来得及查的功课,交到谢孤城手中,语气平静。
“接着念。”
从此,上清峰直至谢孤城突破混元接任掌门,一共一百余年,除了沈侑雪与谢孤城,再无旁人。
谢孤城成了谢掌门。
沈师兄没有收过徒弟,谢掌门收了一大堆,逢年过节下山探亲的弟子们带回来的土特产铺开能埋了半座山头,不爱出门的谢掌门照单全收从不客气。
沈师兄离开上清峰,终年只呆在苦寒无比的太忘峰。太忘峰上有青岩室,是天衍宗历代大能苦修的地方,也是过往前辈飞升所在。按理来说这等气运之地本来掌门也能分享。
谢掌门自是不肯去的,他已经吃够了苦。